阮慕言自流产以后,一直陷入半昏半醒的状态。
几次,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是不是苏沫害死了她的孩子。苏沫是不是已经被王爷处以极刑。
然而每当看到翠兰无奈地含着泪眼摇头时,她又会气急攻心昏死过去。
但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昏死过去,苏沫被关时,周寅竟然又纳了一房妻妾。当然,这一次没有大张旗鼓的仪式,甚至没有得到周寅亲口的认定。然而,他连着几日宿在清心阁,而那里也是侍妾蘼芜的住处。其中联想,自然不难让人猜测。
就是连清心阁的下人也几次看到蘼芜像一个女主人一样为周寅打理衣冠,准备膳食。下人们不得不以清心阁女主人的身份对待她,而蘼芜也只是一笑了之,默默接受这样的尊荣。
阮慕言再次醒来,当她从翠兰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呕血晕厥。她开始明白,这一次,让她落胎的阴谋根本是蘼芜一石二鸟的阴谋。但她却偏偏不能跟周寅承认,曾有意要和蘼芜联手,扳倒苏沫。
不甘、悔恨和怨恨的情绪纠结下,阮慕言的病不由更雪上加霜。
翠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的主子如今半死不活,若有一日撒手人寰,那么她这个贴身丫头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如今之计,也许该为自己谋求一个新的主人。可是周寅只娶了两房妻室。如今一个病得已入膏肓,一个被打入囚牢,自己还能谋求什么?
除非,她想起了关于蘼芜的谣言——眼睛不由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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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这样眉头深锁,是为何事心烦?”虽是周寅身边唯一的妻妾,蘼芜依旧素衣布裙,略施粉黛,甚是清雅。她一手端着刚刚烹煮好的羹汤,一边走近周寅身边。
“哦,你来了。”周寅淡淡一笑。这几日——他心里憔悴,确实需要一个温柔可人的女人抚慰。虽然,他连着几日住在清心阁都没有碰过蘼芜。但是外面的流言还是入了他的耳。
周寅原以为蘼芜会侍骄持宠,从此改变对王府所有人的态度。但没想到,她还是清减寡淡地居住在清心阁原来简朴的房间里。依旧默默做着过去的活计。就是下人们对她过分敬意,她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嚣张。
不仅如此,蘼芜生性温柔,做事细致。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上无一不妥帖周到。久而久之,周寅便放弃了打消外面流言的想法,默许了她妾室的地位。
“奴婢煮了一碗粳米粥,王爷这几日饮了太多酒,恐会伤身——还是吃些清淡的,更能养胃。”说罢,蘼芜已经端起食碗在周寅的面前。
雪白的米粥上飘着几片翠绿的菜叶。若隐若现的又藏着几丝嫩白的鸡丝肉。原本毫无食欲的周寅看着米粥,也突然觉着有些胃口。他忍不住端过碗盏喝上几口,果然清香沁脾。
“你的手艺不错,一点都不输……”周寅黯然咽下“沫儿”两个字。“这粥怎么做的?这么香甜。”
蘼芜仿佛没有听到周寅刚才的话,依旧温温笑道:“这是我小时候,乡下人家做粥的法子,奴婢不过做了一些改良。将粳米裹在香叶里面浸发——然后又取了鸡胸脯的肉用十八味调料腌制两天,再想办法托人挖了藏在积雪下的野菜,用大火熬一炷香,再用小火煲上半天。当中要适时添置雪水……”说到一半蘼芜抬眼看了一眼周寅,低低笑道,“奴婢真是愚鲁,这些琐事也说给王爷听。”
“不,我爱听。”周寅不由动容地含笑道,“听你说这过程,可见这碗粥做的都是你的心思。这些复杂的程序,你都不麻烦做,我难道还麻烦听吗?”
“王爷见笑。奴婢是粗人,只晓得用心伺候主子。这样的粥,奴婢也为嫡夫人准备了一盅。还听了郎中的话加了几味适用的补药,只可惜——”蘼芜咬着嘴唇垂下了头。
“怎么了?”周寅蹙眉问道。
“叫嫡夫人给砸了。”蘼芜叹气,“可能是寿宴上遭人陷害,如今夫人是谁送来的吃食都不肯信了。”
周寅眉头一沉,心揪地叹气:“是啊,苦了慕言,也苦了……”他含下的半句话,泪珠儿却没有含住在眼眶中。
“王爷,”蘼芜掏出袖口的帕子为他擦拭眼角。又从胸口掏出一叠纸笺,“奴婢读书不多,看得最多的就是佛经。如今小世子的头七眼看着就要到了,奴婢抄了佛经不知道可不可以请王爷恩准,容奴婢烧给小世子,以作超渡。”
“你抄了佛经?”周寅接过蘼芜手中的纸笺——果然是秀气的蝇头小楷。一笔一划,娟秀却有力,这厚厚的数十张纸,每个字都整齐划一,可见其用心并未因为疲劳而懈怠。
“是啊,奴婢一边抄录,一边诵经。希望能给小世子,敬点奴婢的心意。”蘼芜扶着青黑的眼眶浅笑。
“难怪。你这几日熬夜照顾我醉酒,就是靠这个提自己的精神。”周寅动容地捉住她的手,“蘼芜——其实你在我面前,不必再自称奴婢。”
“王爷——”蘼芜瞪大眼睛,略显诧异。
“那夜,你也早已委身于我。若不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兴许该将你纳入王府为侧室……好了”他婆娑着蘼芜略微粗糙的手,“这是一个侧夫人的手,以后别再敢粗重的活计了。你只要伺候好我就行了。关于纳妾的事宜,等小世子的七七祭祀结束,我自然会去操办——好吗?”
“万事但凭王爷做主。”她低低浅笑,“妾,无所求。”
*************************************************这夜,翠兰打听到周寅因为有公务在身,彻夜在书房商谈公事。她寻了个机会,就悄悄摸到了清心阁。
“翠兰?”蘼芜正要就寝,却看见翠兰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门口,心中却也了然一半。“你怎么在这里——快进来。”说着,她披上了一件袍子,连忙将她拉进了屋子,有倒了一杯热茶。
“夫人怎么能为奴婢做这样的事。”翠兰惊恐地站起身子,“奴婢担当不起。”
“你胡说什么?”蘼芜掩住她的嘴,“我什么时候成了夫人?”
“夫人说笑了。王爷早已将您视为侧夫人,我们底下的人也知道,私下里,王爷也允许您以妾自居,怎么就愧对了我的一声夫人?”翠兰讨好地笑着,“奴婢知道,夫人性子低调,也最是温和,不喜欢和我们这些奴婢生分,所以,奴婢也是漏液来跟夫人贺喜。”
“你真是的——”蘼芜含笑点着她的额角,“就你人精。嫡夫人可好?”
“唉,只怕是早晚的事。”说到一半,翠兰含笑,“只怕今夜,奴婢唤您一声夫人,不假几日,可是要唤一声嫡夫人了。”
“你又胡说!”蘼芜故作正色,“就算王爷恩宠,给我一个侧室的名分,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哪里有嫡夫人的非分之想。”
“夫人如何是非分之想?如今嫡夫人命在旦夕,而苏夫人又——”翠兰浅笑,“蘼夫人怎么就不能成为嫡夫人呢?”
“你这丫头,”蘼芜拉着她竖起了手指,“这话只在我房里玩笑也就罢了,可不许外面胡说。不然,你可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奴婢知道。”翠兰轻轻福身,“其实,刚才那些话儿蘼芜姐姐权当做玩笑话也罢。但是翠兰心中明白,这些都是翠兰的真心话,也是往日以后的大实话。蘼芜姐姐若还将翠兰当做同胞姐妹看待,往后就请多关照妹妹一把也就是了。”
“翠兰,”蘼芜当然不会忘记,当日在东厢房,她是如何依仗自己身份欺凌她。但她却还浑然不知来跟自己讨交情,蘼芜不懂是这丫头太稚嫩无知,还是太目中无人。“你这是什么话。当日在东厢房,你我姐妹也是相互照应的。若哪日,我能过上好日子,怎么就会忘了你?”她含笑着,“不过,你是嫡夫人府里的人。嫡夫人在府里一天,我就不能关照你,你这些话儿,我全记着就是了。”
“多谢姐姐关怀。只是嫡夫人,如今病得神神颠颠的。每次醒来不是哭闹,就是疑心有人要害她——”翠兰说着,就挽起袖管,“姐姐你看,嫡夫人如今连我也不信,连我也打。我真的——在东厢房过得好苦。”
看着她细白手臂上青红的瘀伤,蘼芜心中暗自冷笑。然而她还是皱眉安慰:“怎么会这样。看来,嫡夫人真的病得不轻,真是苦了你了。”
“姐姐,我真的好想伺候在你身边。”翠兰借机跪下,“请姐姐成全。”
“可是,翠兰,你这是为难我。”蘼芜摇头,“你向来在嫡夫人房里,嫡夫人也尚且还在,我总不能凭空问王爷要了你。除非——”
“除非什么?”翠兰瞪大眼睛问。
蘼芜瞟了一眼道:“除非,你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嫡夫人,是她赶你出来。”
“是了,多姐姐这个好主意。”翠兰高兴地跳起来,“翠兰知道怎么做了,只是,若我从东厢房出来,姐姐可无论如何都要关照妹妹啊。”
“这还用说。”蘼芜温婉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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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这几日围着书房焦灼万分。
李义勇和底下几个心腹来报,彭长城已经按耐不住,准备伺机造反了。
这一次,王府闹出了世子离世的消息。在彭长城眼里,这就是最好的反攻机会。
自周寅慢慢在军队中植入自己的兵力,有让李义勇掌管财政,从银钱上制约彭长城坐大。日积月累,彭长城心中的不满逐渐增加,并造反之心日渐隆盛。
周寅深感不安。他太清楚,如今要镇压彭长城的叛乱,还言之尚早。他不得不和李义勇等日连日在书房商议对策,李义勇建议,先放松银钱的制约,给彭长城一点甜头,然后再加紧周寅王府亲卫军的训练。
然而就在他焦躁万分之时,一个小厮突然推门闯了进来。
“混账!这书房是你这小厮可以随意闯进来的吗?”周寅正好大发心火,“来人,将这厮拖出去——杖毙。”
小厮哆嗦着身子,连忙答道:“王爷,王爷息怒。奴才是没了法子才叨扰王爷商议军事。嫡夫人,嫡夫人在房里要开杀戒,请王爷快去看看——”
“什么!”周寅头疼地看了一眼李义勇,“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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