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蒸

年后开工，同事们各各带了不少特产过来，公司里的年味比家里还足了。不过，现今也很少有什么年味了，说到过年，想起来的还是小时候。

过年前几天，照例要年蒸。那时还用柴灶，入冬时就劈好的木柴，垛在墙角，就为了此时。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买好了猪肉菜蔬，拣一个响晴的天，把大案板架到院子里，大人小孩围坐着，剁馅，擀皮，包包子，包饺子，捏玉米团子，捏红豆团子，还有人擀面皮，切成小片，放在秫秸锅盖上，让孩子端到平房顶上晾晒，半天后变得干硬，就可以入油锅炸了，炸得脆干，可以一直吃到正月十五。

年蒸不只是蒸，分为蒸和炸两个部分。先是蒸，主要是蒸包子馒头，也有蒸动物花卷的，炸则是各种小零食。家乡习俗，年后到正月十五照例是不蒸馒头的，所以这一次要蒸足多半个月的。家乡有俗语“大年初一不干活，撅着腚啃发馍。”记得小时候年前蒸的馒头，都放在竹篓子里，经常吃到“龙抬头”，都发霉了，每天一遍遍馏了继续吃，吃得人人嘴歪眼斜。

不过，刚蒸出来的包子是真好吃。年蒸这一天就不做饭了，只就着油锅烧点白菜汤，直接吃包子。每次年蒸我都是一口气吃四五个包子，撑得直哼哼，还想再吃。包子以芹菜猪肉馅居多，还有萝卜丝的，干豆角的，白菜的等等。自然要蒸馒头，但没人当天吃。还有团子，红豆红薯馅的，也要特别蒸几个玉米团子，说不上为什么，家家皆如此，也许是色泽金黄特喜庆，也许是忆苦思甜不忘本。

我最不喜欢吃团子，尤其是玉米团子。每次都只把红豆馅掏出来吃，所以常常剩下一堆团子皮，妈总是无可奈何地数落我。到最后，一遍遍剩下的只有黄的白的团子皮，一直吃到月底。

油炸小零食花样很多。最普遍的是炸面皮，我们叫作“焦叶子”，薄薄面皮炸得酥脆。用糖水和面，擀皮，最后再撒上芝麻，切成巴掌大小，晾干，炸透，味道又甜又香。每年总要炸一大口袋，过年亲朋好友来了，嘎嘣嘎嘣，边嚼边聊。

还有“果子棒”，和面皮相似，只是擀成细棒状，切成手指长，晾干油炸。也会炸土豆、山药，都是切成长条，裹上面粉，入油锅炸透。当然，还有丸子。萝卜切成丝，拌上碎粉条，和面粉挤成小球，入油锅炸。刚出锅的丸子很好吃，烫嘴，但凉了后味道就不怎么样了。我不喜欢吃凉丸子，我最喜欢吃“焦叶子”和炸土豆。丸子也不是零吃的，主要是用来烧汤喝炖菜的。

还有炸鱼。小鱼和大鱼都入锅油炸。买几斤指长小鱼，弄干净，挂上面糊，炸干透，能吃好些天。大鱼蘸上面粉也入锅，不过只是轻轻一炸，不熟，是用来年后炖菜待客的，生鱼不保鲜，必须油炸保存。

好多年了，家乡不再年蒸。大家都外出了，很难再聚那么多人了，而且一下子做那么多东西，根本吃不完，过完年大家又都马上就走掉了，那么多东西根本没必要了。年味也随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