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生煎

　乍一看题目，连我自己也禁不住吐了吐舌头。“哑巴生煎”这个名字看上去很生猛。

　　但此物其实并不骇人，油煎包子而已，是物还有另一个活在苏州人心里不知多少年的名字：生煎馒头。“哑巴生煎”是生煎馒头的一个著名品牌，换言之-----喜欢吃生煎馒头的苏州人都知道。之所以取其名曰“哑巴”，后来我才领悟，取这个名字倒不全因为这个品牌的创始人的确是个哑巴的缘故，另一层深意大概是说举凡吃过“哑巴生煎”的人多会对此美味哑口无言。其实后面的那层意思并不深奥，因为只要看过一次在那里排队的人你就知道什么叫名不虚传了。

　　我一直都没搞清楚聪明的苏州人为什么一直把馒头和包子混为一谈，是馒头这个称谓比包子更雅致一些么？还是因为曾有人用包子打过狗的缘故而令我的乡亲对包子这一称谓讳莫如深？

　　所谓的生煎馒头，其实就是油煎肉包子。之所以说是“生煎”，乃因为省却了一道蒸制工序的缘故，“生煎”的意思便是说这种肉包子一挨掐上褶便可入油锅煎制了，这种做法其实和做锅贴一脉相承。

　　生煎馒头在苏州人的早餐桌上一直占有很重要的一席，与“绿杨”馄饨店的虾肉馄饨和蟹粉小笼（小笼屉装的肉馒头，馅中佐以蟹粉）并雄。记得小时侯在苏州的白塔路上有一家生煎馒头店颇负声望，但不知怎么后来就销声匿迹了，饶是令我牵挂了好多年。直到很多年以后当我偶遇“哑巴生煎”，才知道这一传奇并未终结，直是令我欣喜若狂。

　　生煎馒头却又殊于肉包子，一来因为它的褶子在底部，二来生煎馒头的上表层粘有芝麻和葱花，三则形状也较普通的包子更玲珑剃透些，所以更易惹人馋涎。当然，北人对此物或会产生一些排斥反应，因为生煎馒头的肉馅是甜滋滋的，且它的汁水似也较北人的灌汤包更丰沛些，所以便不容轻易下口。

　　苏州人的吃嘴一直以“刁”闻名遐迩，换言之便是苏州人是一直以“吃得起”时鲜菜而著称的。餐桌上的苏州人总是不甚精明，因为浓油酱赤的味道总是令我们这些子子孙孙不觉厌倦，所以也就让那些好婆外婆们在菜市场里的时候常常忘了算计，时鲜菜甫一下来，便富的富吃穷的穷吃，总以先吃为快，亦以为荣。

　　这种传统自然也延伸到了生煎馒头上，“哑巴生煎”之所以如此买卖欣荣，并不完全在于馅料和制作无可挑剔，关键在于它在肉的取料上绝不“挂羊头卖狗肉”，专业一点的说法就是它的肉料绝不会用猪脖头肉或肚囊子肉，且肯定用的是最新鲜的肉，所以当一客（单位名称，一客足8只之数）生煎馒头由3块6一下子猛涨到5块的时候，“哑巴生煎”门前的队伍依然蔚为壮观。

　　我曾有幸得见“哑巴”，一古稀老人，虽哑口无言，但耳聪目明精神矍铄，身形亦称矫健。看到他的那次老爷子正在店里指导伙计们如何操作，慈眉善目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是个身价百万的老板。

　　吃“哑巴生煎”，最动人心魄的那一刻是在牙齿刚钻破皮子的时候，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滚烫滚烫，融化了舌头，同时也融化了心头许久许久的郁结。

2008.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