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化敌为友
听到陈俊亭的叫喊，李大湖停住脚步。心里却感到奇怪，都这份上了，他还有话要说，这个大雷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说吧，我听着呢。”
“那两口棺材，我可以赔你家钱。”陈俊亭腆着笑脸说，“或者，我再做两付新的，给你家送去，当面向二老赔罪，你看可行？”
“不行！”李大湖沉下脸，“你做的棺材，我家二老敢睡吗？你的事，不光是棺材，你是主动跳出来，与我们共产党为敌，我现在是代表共产党找你算账！对了，你不说我倒忘了，赔偿是必须的！”说着，招呼王有福：“你跟着他，把他的私房钱清算一下，全部充公。”
王有福应声押着陈俊亭去他的卧室，这边李平把乡丁的十几支枪收缴在一堆，问李大湖，人怎么处理。李大湖告诉他，你跟他们说，愿意投奔共产党的，就跟我们一道走，不愿意参加也不勉强，但在今晚上要委屈一下，先关在一间屋子里，门锁上，明天早上再出来，免得我们前脚刚走，后面就有人去报信。
结果，有9个乡丁要求过来，还有6个都说家里有这事那事，离不开。
陈俊亭的卧室里清理出4000多块大洋，陈俊亭自己说，只有800多块是他的，其余3000多块是乡政府的公款。
李大湖说，全部没收，充作军费。又从里面拿出12块，给不愿过来的那6个乡丁，每人发了两块，算是遣散费。转过身，对那9个刚过来的新同志说，你们不要眼红，从现在起，我们就是革命同志了。共产党的纪律，是一切缴获要归公，这些收缴来的钱，现在就是公款，谁也不能装腰包，包括我李大湖在内。
9个新同志都嘻笑着说，我们不会要的，要了就跟他们一样。李大湖说，这样想，就对了。
当晚，陈俊亭被带到桴槎大山，关在一个土屋子里。联络队安排一个战士看守，管吃管喝，有时候也叫他去跟战士们一起搬石头，搭建房屋。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是李大湖吩咐的，让他反省自己的罪过。这事弄得他心里像15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到时候要是让他自己说自己的罪过，这不等于自己挖坑埋自己吗？他宁愿去搬石头，也不愿坐在土屋子里冥思苦想。
看管他的战士是陈书，陈杰的弟弟。陈俊亭跟他混孰了后，就想在他口中掏出底细，一次趁他进来送饭时，对他说，小兄弟，咱姓陈的都是一家，帮个忙，问问你们队长，打算怎么处置我。
陈书本来心里就窝着火，看管人也就罢了，没想到看管的这个坏家伙居然也姓陈，真是败坏了我们姓陈的名声，和他站在一起都嫌丢人。现在又听他说什么姓陈的是一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绷着脸撂下一句话：你就等着挨枪子吧！把陈俊亭噎得半天说不出话，饭也不想吃了。
一个月后，李大湖进了这间土屋。陈俊亭明白，最后的时刻到了。
“想好了吗？”李大湖问。
“想、想好了，”陈俊亭第一次失去了大雷子的风范，说话也变得嗑嗑巴巴，“我、我是、是有罪过。”
“你别紧张，我们今天不谈罪过。我是问你，想不想为我们做点事情。”李大湖说着话，递给他一张报纸。
只要不谈罪过，大雷子的本性又活过来了。“好说，好说。我先看会儿报。”
报纸是县里办的《导报》，这张报纸陈俊亭很熟悉，曾经刊登过他那次开大会的就职演说，所以报纸拿到手就有一种亲切感，仿佛又回到乡长的位子上。
谁知打开报纸后，一下亮瞎了眼，头版头条醒目的大标题：“陈俊亭乡长被共军五马分户！”
这怎么回事？谁这么诅咒我？陈俊亭连忙往下看。文章说得更详细，包括五匹什么样的马，活人被撕成了几截，然后又把几大块扔到地里，用牛犁，再用耙碾得稀烂。总之是残忍之极！
文章编得很有想像力，把车刑这种最古老的酷刑，都搬出来了，而且还有所发展，添了犁田耙地的附加刑，死了也不放过你。
“胡说八道！”大雷子一下被点着了，开始爆发：“他妈的什么报纸！我陈某人难道就这个怂样！回去我一枪崩了这狗日的！”又慷慨激昂地转向李大湖，“行！我跟你们干了，发一把枪给我。”
李大湖笑着说：“你别激动。你们那边人最大的本事，就是造谣、吹大牛。当初你不也是拍着胸脯，要把我李大湖如何如何吗？结果呢？”
陈俊亭被这么一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队长你就别揭我疮疤了，这回真不吹牛，只要你相信我，放我回去，我第一个就把报社那个狗屁社长干掉。”
“干掉一个社长，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而且你很快会被别人干掉，这就不划算了。”
“那你说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回去了，在县城街上走一圈，让他们都活见鬼，就行了。”
“你同意放我回去？”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还老关着你干嘛。去吧，现在就可以走了。”
“要不要签字画押，办个什么手续？”
“你说的是国民党的那一套，逮住我们的人，逼着写悔过书，还要登报。共产党不作兴那样，我们以诚相待，相信朋友，如果是虚情假意，就是签了字也是不作数的。"
本来，李大湖抓陈俊亭，只是想让敌人方面知晓，凡是公开反共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人抓到手，目的就达到了。因为陈俊亭这个大雷子，只是嘴狠，行动上并没有残害共产党人，抓住关他一段时间，杀杀他的锐气，再教育一番，说不定能为我所用。
没想到，这一关却关出个特大新闻，县中统调查室的徐正钧主任，以为陈俊亭乡长早已被共党处决，反正已死无对证，便炮制出这个”五马分尸“的故事，借此指斥共党的惨无人道。
李大湖拿到这张报纸后，心想，这倒好，省得我去说服教育。不出所料，陈俊亭看了报道后，果然激愤难平，主动提出，要跟共产党干。既然如此，李大湖就要为他的安全着想，不能冒失从事，争取在敌人内部安插一个天长地久的朋友。后来，李大湖还专门派人，把没收的那4000块大洋，给陈俊亭送了回去。开展工作，没有经费也是不行的。
李大湖此时放走陈俊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皖江联络队将要承担一项新的任务，开创一个新的局面，在此之前，必须把陈俊亭的事尽快了结。
带来这个新任务的，是李大湖的老搭档，原独立连指导员曹俊山。他刚从苏北回来，带回了上级党组织的声音，也带回了1947年巢北地区党组织和武装斗争的新起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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