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根

志根是个讨饭人，附近十里八乡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他的头发象野草一样杂乱打结，好像生下来起就没洗过似的；脸上黑黝黝的，平时肯定也不洗的；肩上挂着个布袋，里面有一只碗和一双筷子。不论是冬天还是夏天，他总是穿着厚厚的衣服，外套脏得发亮，双手习惯性地交叉在胸前或者插在袖筒里，象是捂着饥饿的肚子。他佝偻着背，低头缓步走着，似乎是没力气走路，说话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他说话。每次他一出现，村里的狗狗们都追着他狂吠，他也不理睬它们，只顾自己走路。

他总会在人家吃饭的时候，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人家吃饭。好心的主人家要是煮的饭充足，就会自己还没吃好就先打一碗饭，浇上点菜汤，夹几筷菜，倒到他那黑不溜湫的讨饭钵里去，他也不说谢谢就转身离去。要是赶上东家煮的饭不多，那就等主人家吃完，或许还能得到一块锅巴，这好歹也能给他垫垫肚子。

有时候遇上个别爱逗他玩的东家，志根还得唱上几句才能得到一点赏赐。为了一口吃的，志根没办法，只得哼上几句“讨饭调”。然后，在众人的一片笑声中，志根端着点残羹剩饭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若是谁家办酒席，志根一准出现。东家少个帮手的，也会叫他帮忙烧火，他倒也乐意，可以好好吃上几天的饱饭了。兴许还能喝点酒，讨得几根烟抽抽。

众人纷纷笑着说：“志根这几天爽死啦！老鼠掉进白米缸里喽！”

但毕竟好事不是天天有。

有一次，志根拖着看似很疲惫的身子来到一户正办喜酒的人家门前，眼里布满了血丝。好心的主人让他到里面住下吃饭。结果他一连吃了五大碗饭。大家都很好奇地问道：“志根，你几天没吃饭啦？”

“三四天没吃饭了！前几天，脚痛，走不了，就在床上躺了几天，没吃一口饭，饿得眼里都冒火了！”吃完饭的志根有气没力地应道。

“那你今天这顿饭吃进去，又可以几天不吃饭了吧！”边上的人起哄着。志根嘴角动了动，皮笑肉不笑地顾自走了。

“这讨饭肚子还真能装，饿么饿几天，撑么撑个死。他今天这顿饭吃了又可以几天不吃饭喽！”志根远去的背影后留下了长长的一串嬉笑声。

冬去春来，时光如梭，转眼好多年过去了。

我突然想起，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志根了，该不会是饿死了吧？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小镇的街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佝偻着的身影。走近一看，确实是志根。衣服穿得比以前干净多了，鞋子也穿得好好的，以前他的鞋子脚后跟是不拉上去的，所有鞋子都当拖鞋穿的，大人们老说，那是讨饭相。

“志根，好多年没看到你了，还认得我吗？”

“认得！你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我经常去你们村呢，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你现在住哪呢？”

“我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敬老院。”

“哇！这么舒服啊！你自己一年要交多少钱呢？”

“不用交钱，饭菜有人烧好，衣服有人洗，每个月还有些零花钱发呢！”

“呦吼！真个老鼠掉进白米缸里去喽！”

“现在政策好，不用再出去讨饭了！”

说完，志根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