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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要了。”罗卡尔说:“要是屋里有人怎么办?”
“我们可以先敲门呀,没人应门就证明没人。”
罗卡尔还是不同意:“万一我们刚进去,主人就回来了呢?”
安波拉鼓着腮帮子,瞪着他不说话。
“时间不早了,你们该回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罗卡尔撵她走。安波拉不明白,他那颗卷毛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你还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我当然相信你。”
罗卡尔的脱口而出让她更加不满,这是敷衍吗?
“好了,别对我翻白眼啦!”罗卡尔有点受不了她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笑着说:“我陪你去,”他伸出一个手指头,认真地说:“不过话说好,就这一次。”
安波拉紧绷的小脸总算放松下来,转身奔旁边的屋子走去。
“等等,”罗卡尔拉住她,叮嘱说:“我们一个走前门,一个走后门,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好……”
“明白。”
安波拉走到铁栅栏跟前,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后门方向走去。
明明害怕,还非得去。罗卡尔摇摇头,他这个朋友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他们要去的,是一栋白色的小洋房,崭新崭新的,满院子的奇花异草常年盛开,簇拥在洋房周围,正中央的大理石雕塑在阳光下白得耀眼,在喷泉潺潺的水声中仿佛活了一样。这一切,把旁边只种了一棵苹果树的小楼映衬得格外寒碜。
安波拉没有直奔后门,她躲在茂密的草木后面,看到罗卡尔走进在铁栅栏门,消失在花园拐角的蔷薇丛后,忽然有点儿后悔:这么大的花园里,会不会突然跑出来一条会咬人的大狗?
她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很久——罗卡尔在花丛中穿越的身影忽隐忽现,保持着一贯的节奏,等他到达洋房门口时,看上去已经只有小指头高了。
罗卡尔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好像还敲了敲门。门开了,他说了什么,然后走了进去。
他进到了白色的洋房里,并没有惊慌失措地逃跑,也没有被拒之门外。安波拉觉得有点儿失落,她转身往后门走去。
从院子外边绕到后门比想象的要远很多,她在路上遇到了校工——那个拿着大扫帚的女人。这让她分了神。
没穿工装的女校工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校工。她穿了一件长到膝盖的亚麻色大衣,尖头的深棕色靴子,一头浅栗色的波浪卷发长到大衣摆上一公分的距离。最奇怪的是,她没有拎包,手里依然提着那把大扫帚。
事实上,让她意识到迎面走来的这个女人是校工的,正是这把沾了银杏叶的扫帚。
女校工并没有注意到她,在檫肩而过时,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那双耷拉着的眼皮下,精光一闪而过,和白天大不一样。
安波拉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让过,怔怔地望着她耸动的驼背,直到她迈着八字步消失在院子的转角处。
“安,你怎么啦?”
罗卡尔的声音并不大,他看到安波拉飞快地转过脸来,眼里写满了惊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卡尔皱起眉头:“安,你们该回去了。”他紧紧地拉住安波拉的手:“跟我来。”嘴里说着,脚下已经飞快地行动起来。
“罗卡尔,那栋房子里有人?”安波拉好像刚刚清醒过来。
“是的,是一位很出色的银行家。”
“他们怎么会让你进去?”
“我赞美了他们的花园,问他们要不要雇佣一个照顾花草的男孩,工钱随便给就好……”
“你撒谎!”安波拉突然停下来,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们都在骗我!”
罗卡尔转过头看她,像是被她的任性激怒了。
“你们该回家啦!”
他试图去拉安波拉,被她再次拒绝后,开始仰着头大声喊:“小果狸,小果狸——”
小果狸不见了。这让安波拉慌了神。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找到小果狸,把她送回家。”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罗卡尔的脸色有些发白:“我保证!”
“是我把她带出来的,我怎么能……”
“安,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安波拉想起来,妈妈从来不让她在天黑后出门。这不仅仅是他们家的规矩,也是小城居民一贯信奉的生活准则。据说,如果不在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前回到屋子里,就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金色的阳光洋洋洒洒涂了一地,天边的晚霞已经暗得发紫,一道黑色的阴影刺破余光笼罩的大地,折扇般慢慢展开,一直追着两个奔跑的身影,蔓延开来。
安波拉踏上家门口的台阶时,阴影已经追到了院门口的铁栅栏外。
“罗……”她还来不及开口,就被罗卡尔一把推进房门里:“你怎么办?”声音和她一起被关进了屋子里,她甚至不能确定罗卡尔有没有听到。
安波拉紧紧地靠在门板上,感到浑身颤抖得厉害。什么声音都没有!屋里屋外同时陷入一片沉寂。她不知道该不该担心罗卡尔,她开始想到,无数个这样漆黑的夜晚,他都不在屋子里!
过了好长时间,她只听到自己沉闷的呼吸声。
安波拉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罗卡尔——”她轻轻叫了一声。
罗卡尔没有回答,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屋子里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月色下熟悉的感觉带来前所未有的轻松。
完全是自己吓自己嘛!
安波拉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小心地撩起窗帘一角。夜色对于她来说,和街对面一样让人心痒痒。
“喵呜——”
冷不丁地,一只眸色凌厉的黑猫直扑过来。
“啊——”
安波拉本能地跌坐在地,翻身趴在地上,紧紧捂住脑袋,准备迎接传说中幽灵化身的袭击。可只是“砰”的一声之后,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这才发现,玻璃窗紧闭着,那只黑猫可能一头撞在上面,已经昏了过去。
这不会是个噩梦吧?安波拉拧了自己一把,那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疼痛。妈妈和罗卡尔说的没错,黑夜果然很可怕。她胡乱地拉上窗帘,跑回自己房间,决定不再多管闲事,直接蒙头大睡。
也不知妈妈忘了,还是怎么的,卧室里的窗帘居然敞开着。安波拉赶紧过去拉上,抬头的瞬间,看见硕大的圆月前,一个奇怪的身影飞过去,长长的卷发,阔摆的大衣,带着风声般,扫帚的尾部甚至在清冷的月光下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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