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海岸线

上一章：【二】1.陪我终结

我们这一生注定被很多线所羁绊。

张雪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待在原地别动的时候我正站在龙岗大道的马路上望着阴下来的天发愣。

过了半小时后她又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还没出发，有点怕一个人坐出租车。

我当时就气笑了：“喂，谁说让我别动的？谁说来车站接我的？把地址发到我微信上，然后乖乖等我去接你吧。”

后来我才知道张雪她晕车，坐公交跟出租都会晕的那种，尽管我无法理解那种体质，但还是觉得挺怜惜的。

张雪是我的前任，我们俩始于一段纠缠了三年的网恋，她曾是我的作者，我曾是她的编辑。

总有人说，一段爱情就是两个人穿越人海，走到一起，我想对于我跟她，穿越的不仅是茫茫的人海，还有世俗的阻碍。

网恋从来都是不被正视的，但偏偏不相信网恋的我们通过网络认识了当时还被很多人追求着的对方，并钟情不移。

我打车坐到了她说的位置，前方有一个人背对着我，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就是她，但是我突然有点怕了，想跑开了，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万一她长得特别丑怎么办？或者她觉得我特别丑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举起电话拨通了第一个号码。

“喂”，这个声音就在耳边。

我说道：“转过来，我在后面。”

看着她缓缓转了过来，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了出来。她很漂亮，差不多算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大眼睛，双眼皮，长发及腰，眉清目秀，又一点妆都没有。

“哈喽？张雪对吧。”我突然笑场了：“走吧。”

她靠了过来，把手里的一个花环戴到了我的头上，然后走在我的旁边。

到马路边上的时候，我看了看她：“手给我。”

她顺从地把手递了过来，我攥在手心，生怕下一秒梦醒。

我问她：“怎么样，有没有一种约会老情人的感觉呢？”

她只是笑，也不答话，过了几秒又问我：“我们去哪儿呢？”

“先去看电影吧，然后我想去西涌那边看海。”

“好。”

刚开始说毫无拘束是假的，但当你通过一根网线喜欢了三年的那个人站在你面前可以拥抱你牵你手的时候你的心情会不断发芽，成长，情愫会以最快的速度发酵，让你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甜蜜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看什么电影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旁边就是那个你认为对的人。她靠在你肩上傻笑，调皮地从爆米花堆里捡出一大团黏在一起的爆米花塞到你嘴里。

我突然就合不拢嘴了。

“你笑什么？”她一记粉拳砸来。

我低头，嘴巴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到现在都觉得是一场梦，所以不自觉地就笑了出来。”

看完电影后我们坐车去了西涌沙滩，入口处有些店，其中一家店有租帐篷跟泳圈的，我进了店，张雪在门口看风景。

由于是自己第一次有时间随意地来海边玩，所以想在海边扎帐篷试试，而且这附近的住宿价格是有些贵的离谱的。

“老板，我要租一个帐篷……”我扭头看了看店外的张雪，改口道：“两个吧。”

老板嘿嘿一笑：“女朋友吧？”

我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要是女朋友就租一个帐篷了，她是我的前……”话到嘴边，我还是没有说出口，觉得用前女友来称呼更离谱了，难道哪个男人会带前女友来旅游或者开房？

来之前我已经做了攻略，西涌沙滩一共有四个入口，其中最好的观景点在四号入口的天文台，从那家店走到四号入口一共有一公里多远——这点我是走过才知道的。

天已经黑了，还下着小雨，还好我带了伞，张雪举着伞，我拿着东西，两个人靠在一起朝前走去。远方的天空中黑的可怕，那抹浓重让人有些压力，天空的下方有山的轮廓，还有不断升起又很快消失的光点，大概是烟火。

南国雨，伞下人，颇有一番诗意。

“你看，三年前我说过吧，我会来到你身边的，这下兑现了我的承诺。”

虽然始于一段网恋，但我们对对方的了解远比对方身边的亲朋好友还要多。

年前她说要来北京看我，我说是因为我过年不回家而且把病的事情告诉了你所以可怜我？

她说不是，仅仅因为“就是想见你”。

后来，在深圳的她没有请下来假，而我又正好要来深圳旅行，所以我说干脆我来找你吧。

打了个雷，轰隆一声，她身子抖了一下，我把东西放到地上，把她用力地抱入怀中，轻吻她的耳朵，道：“别怕。我在。”

我看了天气预报，阴天，有可能会下雨，但对于我这种热衷旅行的人来说，这样的天气在沙滩边扎帐篷绝对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也许一辈子只有一次。

张雪自然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乖巧地在旁边帮我打伞，看着我装好了两个帐篷。

我帮她把帐篷里垫子铺好后她说想在海边走走，我被冷风吹得直打颤，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算了吧，很冷的。”

“我想去嘛，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海。”

我拉着她的手朝前方走去，海浪声越来越大，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雨已经停了。

当脚接触到海水的那一刻，我有点后悔了，实在太凉了。

我让她待在原地别动，然后走到海边捧起一捧水走回到她的身边：“感受一下就好了，很凉的，你不能碰凉水。”

我故意把手里的海水都漏了出去，然后让她轻轻碰了碰我的手心，我借着不远处饭店的里微弱的灯光看到她略有不满地撅起了小嘴。

“我背背你吧？”我突然开口，也说不好为什么，只是觉得别人都是三年磨一剑，到了我跟她这里，成了三年磨一面，而且还只有两三天的时间，所以我特别想把三年的亏欠一次性补上，在这两三天里把情侣该做的事情做一遍，然后彻底放下。

有点重，我险些把她甩了，重是小部分原因，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风太大，沿着海岸线走了没几步，我就把她放了下来。

“你真的胖了啊……”

她嘿嘿一笑：“是啊。”

“有多重了？”

“110（斤）左右吧。”

我咂咂嘴说道：“三年前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只有90多斤，而我只有110多斤，三年后你成功底追赶上了我的110多斤，而我再接再厉，胖到了140多斤，再次拉开了差距……”

“怎么，嫌弃我啊？”

“没有，你并不胖，个子高嘛。”

我们两个人走回了帐篷附件，各自坐在帐篷前的沙子上沉默着。

“张雪，要不咱俩还是找个宾馆去吧，别把你冻感冒了，而且今晚没准还会下雨……”

“没事，这里，就好。”

我们各自钻进了帐篷，我突然觉得爱情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至少对于我们的爱情，有些梦幻，有些不可思议。

三年前刚认识张雪的时候还是我刚开始做编辑的时候，那时我还是一个网络编辑，一心扑到那份兼职工作上，虽然每个月只有600块钱。就在那时她说出了喜欢我，那一天的每一句话都化作一道影子深藏在了心底，放佛溺水之人突然摸到了一根稻草，将死之人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在我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突然有了新的方向跟动力，让我在那条道路上一定要坚持下去。

三年，两合两分，我们都未能忘掉对方，而且还仅仅是因为网络的接触。

我们太了解对方了，也太信任对方了，正是基于这两点，大概心底一直存有幻想，觉得终会有一个合适的结果，让彼此都得到足够的安慰，至少不留遗憾。

我小声叫了句：“张雪？”外面传来一句“嗯”的答应。

我钻出自己的帐篷，挤进了她的帐篷，环抱住她的身子，把头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她没有说话，没有反抗，这让我有些感动，有些想哭。

“你知道吗，爷爷去世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抱着除了爷爷之外的人。”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她抽出手，轻抚我的头发，一言不发。

似乎又下雨了，头顶的帐篷上传来沙沙的响声，海浪的声音从未远去，好像一直在正上方作响。

黑暗中我能看到她脸庞的轮廓，我注视着，心跳在加速，突然又笑了出来。

“怎么了？”她问我。

我说没有，只是还是觉得好像是梦。

她嘿嘿一笑，我趁机吻了上去，几秒后被她推开：“你，咬到我了。”

我干咳了两声，道：“那，重来。”

再次四唇相迭，我的心反而静了下来，耳边也没有了雨声跟海浪声，吻了十几秒后我心血来潮地朝她嘴里吹了口气，然后双唇脱离，哈哈地笑了出来。

“哈哈……不好意思……我笑场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以后跟女孩子接吻会是怎样的情形，每次都会想吻了之后就要往她的嘴里吹气，那一定很好玩。

我再次凝视着她的脸庞，她抬起一只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呢喃了两个字：“害羞。”

“这是我的初吻，你要对我负责的。”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过了两分钟，我又问道：“咦，我刚刚是不是亲了你？”

的确就好像一场梦，我怕自己太过沉醉，又不希望醒来。除了两颗心的跳动，我已经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了。我不想用甜蜜或者幸福这样俗套的词语来形容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在那一瞬间，你觉得你拥有了拥抱全世界的权力，同时也可以选择抛弃全世界，很畅然，很平静。我突然觉得也许没必要再犹豫了。

幸福是一枚种子，很快生根、发芽，种于心底，结了满树欢喜。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睡好，显然我们并不孤独，除了彼此，还有海浪与海风。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我起身坐到了帐篷前，她睡了一会儿也醒了，坐到了我旁边，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一点困意都没有，掏出了口袋的随身听，把音量调到最小，插到了耳朵里，嘴角的笑容放佛成了顶格，一直挂在那里。

“沿海岸奔跑，寻找属于我们的岛，有一些问号，也许对你并不重要……”

随身听里刚好放着这首歌，远方海平面上已经有橙色的光跟随浪花涌来，海岸线上已经有不少人跑步了。

我推了推趴在我肩膀上昏昏欲睡，却一直没有入眠的张雪：“嘿，醒醒，来了。”

她一副慵懒的样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谁来啦？”

我低头轻吻她的头发，道：“日出。”

大片大片的金黄从海的一边蔓延过来，盖在了我们身上，这种感觉很奇妙，竟有种重生之感。

“起来啦。”

我突然站起身，张雪险些摔倒，被我一把从腰间环抱住。

我拉着她的手沿着海岸线的一边跑去，看她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走到海边，沾湿双手朝她脸上甩了甩，她一瞬间清醒，朝我追来，我也不躲也不跑，等她冲入我的怀抱，然后用力地抱着，吻了上去。

不远处有人在偷拍我们，她害羞的把头埋进了我的胸口。显然这场日出既不敷衍，也不肤浅，温暖的光见证了无限延伸的海岸线上刻画着的属于我们的流年。

回去的时候雪一直趴在我肩头，表情特别痛苦，我才真的确信了她对于坐车的恐惧是根深蒂固，无法改变的。

下了车她一直一副想吐的样子，脸色苍白到不得了，靠在我的肩膀上感觉下一秒就会昏过去一样。

“咳咳……”我想说什么，却又有点犹豫，“啊啊啊”对着空气叫了几声，却还是难以启齿。

“你怎么了？”她问我。

“我……我有点紧张……”

我长舒了一口气，鼓起了很大勇气小声地对她说了八个字：“再等几年，我娶你吧。”

她上一秒还眉头紧蹙，下一秒就笑靥如花了。

“你笑什么，我这么认真。”我叹了口气，觉得突然有了些压力感，她也清楚我是怎样的人，一旦承诺就想拼了命地做出来，但我清楚要给一个人幸福其实并不简单，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要做到，很显然，

我也清楚现在的我并不够资格许诺能给予她足够的幸福，但是我想会为此努力，在这条蜿蜒、延伸的爱情海岸线上全力奔跑着。

路过花店，我进去给她买了一大束菊花。

三年前我第一次送她花是两朵玫瑰，穷到连第三朵都买不起，她把那两朵玫瑰放在盒子里留到烂成灰，跟我说其实不喜欢玫瑰，喜欢菊花。三年后我终于能送她一束像样的花了，回顾这三年的爱情长跑，我们跨越了网线，行走了海岸线，让太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想哭，更想笑。

我那天除了秀恩爱还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

只是那天的阳光里，我没忍住亲吻了你，牵手沿着海岸线留下了两排足迹，回头发现身后竟然早已有了如此多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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