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救救我!
谁可以救救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安若勋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房间只有区区十平米大,除了一张铁床,床尾处的一个白色坐便器,还有头顶上的一盏灯外,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房间里逼仄压抑,潮湿阴冷,唯一的出口是一扇铁门,厚重的铁门从外边上了锁,只在门口下方留了一个方形的开放小口,每日的三餐便是从那里送进来。
“喂,吃饭了。”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上了些年纪,安若勋看着地上的放着一个铁碗,碗里盛着米饭,米饭上是洋葱、肥牛、和绿色的蔬菜,碗边还有一瓶三百毫升的矿泉水。男人刚放下东西就准备离开,安若勋立刻冲了上去,他冲上去不是因为饿坏了,而是他想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求生的机会。
“求求你,可不可以放了我?”安若勋一把抓住男人的手,男人的手粗糙有力,一句话也没说地就往外抽,连带着安若勋整个身子一起撞到了铁门上,门边的饭碗也被他这一撞给打泼了。男人抽出手后,一声不吭地就从门外离开了,剩下安若勋一个人靠在冰冷的门背后,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栗,他感到害怕、恐慌、不知所措。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整整一个月都在这样的环境下几乎要把安若勋逼疯,他一个月没有洗澡,胡子也越留越长,黑眼圈越陷越深,整个人变得神经兮兮,精神恍惚。安若勋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他内心所受到的折磨已经完全把他压垮。在一天晚饭后,他和往常一样机械地刨着吃完饭,结果不到一个小时,他的肚子感到一阵揪心的疼,像是有人拿着电钻不停地往他肚子上钻,剧烈的疼痛导致他翻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
模糊中,他好像看到了光亮,好像看到了几个人在他身旁议论纷纷,好像又看到了他的女友芬芬。
2.
六个月后。
即使入了秋,广州的秋天和夏天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金秋九月,又到了开海的季节,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于阳澄湖的大闸蟹并不感到垂涎,因为从南沙出去便是中国南海,这里的海鲜更为肥美鲜甜。不过最近靠海吃海的渔民们总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最近一个月里,在广州市周边好几个靠水的村子里都发生了孩童失踪的案件,而且清一色的全都是年纪不到十岁的女孩。
这年头,幼儿拐卖已经不是新鲜的事情,每一年都在发生,每一天都在发生,仿佛就连报纸都对此感到有些厌倦了。整张报纸上,只有在角落处一小块不显眼的地方简略地做了报道。一个银发的少年坐在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桌子上放着好几天过期的报纸,他放下手中最新的一份报纸,心里默默地算了算,登在寻人启示上的少女竟然已经多达了十二个。
最后,他从这十二个名单中挑了一个,番禺区莲花山镇东星村。东星村边上没多远便是码头,但是银发的少年沿着码头相反的方向走了去,堤岸边是一条简陋的水泥路,路的尽头有一排树木,地上躺着一个男人。
银发少年走了过去,他在男人身旁蹲下,只见男人早已断了气,胸前留下四道深深的血痕。银发少年在男人的背包里翻了翻,包里有两把短匕首、一个罗盘、几张旧报纸、笔记本、还有一个黑色的钱包,少年从他的钱包里找到了一张夹在隐藏层里的塑料卡片,正面写着“美越子事务所”,而背面则是“猎妖师宋方”。
猎妖师。
看来这些失踪案子多半也和妖怪有关了。
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由远及近地传到了银发少年的耳里,他一个闪身躲到树旁,不远处,两个女人正缓缓走来。哭泣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手里拿着几张纸,一旁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看起来像是年轻女人的母亲。
“哎呀,我说翠翠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啊?”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这案子也报了,寻人启示也登了,难道你以为你哭死了你女儿就会回来啦?”年长的女人一脸不耐烦地看着翠翠,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劝她,反倒像是在嫌弃,“你以为我儿子就不难过吗?他在外面工作一天回来已经很辛苦了,还要成天看着你哭得死去活来的,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想好好休息一下都不行。”
翠翠的哭声渐渐缓了下来,但她一句都不想应答身旁的婆婆,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从家里失踪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不过是晚饭后和丈夫离开家到镇上买点东西,女儿是和婆婆一起呆在家里,也没有外人进出过。翠翠心里始终认为是自己婆婆没有看管好女儿,所以才导致她走丢了,但是她又不敢就此提出疑问,别说是她,就连她的丈夫也不敢随便这么质问自己的母亲。所以她也只好一忍再忍,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忍耐换来的却是婆婆的得寸进尺。
“这有什么好哭的啊?!你丢的又不是儿子,我真不明白,你还那么年轻呢,再生一个不就好了。”
翠翠的婆婆要不说话还好,结果这么一说,真像是一巴掌打在翠翠脸上,可是翠翠又不能顶撞她。一气之下,翠翠只好一个人跑开,她一边跑就一边哭,越哭越伤心,她不明白她的女儿已经不见了,为什么她的婆婆还要这样对她。翠翠觉得自己真的没办法再继续在这个家呆下去了,她匆忙从衣柜里随便扯出几件衣服,一拎起包就离开了家。
3.
“我的女儿!”
“我可怜的女儿啊!”
两个小时后,翠翠回到了位于广州市南沙区的母亲家里,她靠在母亲怀里,眼泪哗啦啦地流个不停,她心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苦闷和伤痛,只有当她躺在母亲的双臂中时,她才稍稍感到了安心。
“她为什么要那样说我?”
“难道我的女儿不是她的孙女吗?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心疼,还不断数落我?”
“我每天伺候她照顾她还做得不够吗?我做错了什么她要这样对我?”
“我可怜的女儿!她已经不见了!”
“好了,翠翠,好了,警察会把她找回来的,会好起来的。”这一切看在翠翠母亲眼里,她感到格外的心疼,但是除了好生安慰翠翠之外,她也无能为力。她收拾了一下翠翠过去的房间,让她暂时留在了家里。
日头渐渐西沉,从遥远的北方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来到南沙湿地过冬的鸟群,在晚霞下一飞而起,宛如一张巨网,网住了所有鱼群。被打捞起的鱼虾正在海堤边的街道上热闹地跳动着,直到西边渐红,红色又变成深蓝,忙碌了一天的渔人们才纷纷回了家。
“噗嗤,噗嗤。”
“噗嗤,噗嗤。”
南沙的一座小渔村里静悄悄的一片,只有附近的香蕉林里传来轻微的响声,响声时缓时急,村里的人们全神贯注盯着电视机或是电脑频幕,没有人注意到这起起落落,断断续续额声响。声响逐渐靠近一栋巷子里拍着皮球的小女孩,忽然间,一道黑影从巷子里一晃而过,当小女孩的母亲推开门时,小女孩早已没了影。
“囡囡!”
“囡囡!”
翠翠从房间探出头,只见一个慌乱的女人在巷子里混乱地寻找着什么,接着便是一阵惨痛的哭声,让她感同身受的哭声。在哭声中,急促的脚步声仿佛被掩盖了过去,脚步声越走越远,香蕉林里又再传来“噗嗤噗嗤”的声音。
“别跑!”
“妖孽!站住!”
一个迅疾的身影闪入香蕉林里,周大齐一手抬着罗盘,一手握着一根黑漆漆的铁棍,铁棍约莫两尺长,上面雕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符文。他横步一跨,挡在了黑影前方,黑影左臂上夹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女孩已经晕了过去。周大齐仔细打量着黑影,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才能辨认得出这具半人半鱼的生物,头是鱼头,身却是人的身体,直立而行,背有鱼鳍,浑身呈青蓝色,看起来丑陋无比,散发着一股腥味。
周大齐决定先下手为强,他把罗盘揣进兜里,一个飞步纵身前跃,急挥手中的铁棒。鱼人虽然手里夹着一个女娃娃,但是速度丝毫没有落下,侧身两个跃步就躲开了周大齐的攻击。周大齐再次挥起铁棒,招招下足了狠劲,一棒不小心打在香蕉树上,树上的香蕉连着整棵香蕉树一起倒在了地上。鱼人一脚踢起地上的一整把香蕉,香蕉直飞向周大齐,周大齐一棒敲下,香蕉飞得到处都是,哪知鱼人一个转身就窜进了林子里没了影。
周大齐立刻掏出罗盘追了上去,穿出香蕉林往前不远处便是珠江边上的堤岸,再往外便是入海口。鱼人跑起来速度极快,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向前,然后一个纵身跨过堤岸边的围栏往江里跳去。周大齐也是丝毫不落下风,想都不想地就跟着鱼人一块跳进水里。
“扑通”的一声,两人都在珠江混浊的水里消失不见了。
4.
“囡囡!”
“我的囡囡啊!”
小女孩母亲的哭声依旧在巷子中回响不断,从巷子深处一直传到了不远处空荡荡的香蕉林里,林子里站着一个银发的少年,他捡起地上一只掉落的粉红色幼童运动鞋,一股鱼腥味传到他的鼻子里。银发少年手里拿着红鞋穿过香蕉林来到刚才周大齐和鱼人同一跳进江里的堤岸边,他站在岸边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一条黑色的鲤鱼在江面上一个翻身跃起。
是这里吗?
银发少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他看了看江面,又向四周望了望,右手的手指在大腿边上像弹钢琴似的不停跳动着。他犹豫好一会儿后,还是决定跳进江里,纵身一跃,随着黑色鲤鱼一起潜入江中。在混浊的江水深处,黑色的鲤鱼乍然间变成了和鲨鱼差不多大小的体型,少年趴在鲤鱼的背脊上,就像开上了一辆摩托车一般在水底灵活地四处穿越。
江水一直流入了海里,水底深处的水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无数的鱼虾从少年身旁缓缓游过,仿佛每一种鱼类都熟知这里的规则,相安无事地各自继续着各自的生活。海底深处的一棵珊瑚上挂着一块罗盘,罗盘连着带子,在海中上下浮动,银发少年将罗盘扯了过来,游向不远处沉在海底的一块巨大石,岩石仿佛连着陆地,几乎看不到头。岩石下方有一道小口,小口刚好可以挤进一个成年人,少年顺着小口穿了进去。
岩石内部完全没有侵入一丁点的海水,岩石中还有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通道旁不时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圆珠子,珠子发出淡淡的荧光。银发少年站在岩石内部,有些不满地脱下了衣服裤子拧干水又重新穿回了身上,他确实不喜欢这样湿漉漉,粘糊糊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真麻烦。
尽管有些不满,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顺着通道往岩石内部走去。岩石内部仿佛一座天然的宫殿,从岩石上下垂下的石头像是一根根粗细均匀的面条,发出淡淡的蓝光。他越往深处走去,鱼腥味就变得越重,甚至他好像还听到了轻微的“磨牙声”。
银发少年一走到尽头就看到一个宽阔的洞穴,宛如一间宽敞的客厅,客厅一旁的柱子上绑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国字脸,身短手长,浑身湿漉地晕了过去。远处是一张像沙发一样的石椅,上面铺着一块红色的棉布,棉布上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小女孩,小女孩闭着双眼仿佛还沉沉地睡在梦里。小女孩头顶朝向的地方是一条往内部去的通道,通道内部隐约中传出细碎的哭声。
真是个混蛋。
银发少年走向石椅上的女孩,扯过上面的红布盖在了女孩身上,他一回过身,一道杀气从他头顶直奔下来。少年的速度快如疾风,一个转身,三步回跳,就躲开了攻击,他望着站在前方五步开外的鱼人,冷静地把手里抱着的小女孩靠着柱子放到了地上。
“来啊!你们来一个,我杀一个!”
银发少年迟迟没有动手,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他想起曾经师父和他提起过鱼人在历史上消失了已经近千年之久,而且眼前这个鱼人如果是妖怪的话,为什么身上会有如此强烈的人类的气息?
鱼人每只手都只有四根手指头,手指上是尖如利刃的指甲,他微微弯起手指,俯冲向前。银发少年侧身一闪,一脚踢开了他的手,借着地上残留的海水,鱼人的速度比起在陆地上快了将近一倍,只见他在半空中回旋一个转身便跳到一旁,接着少年左臂上的衣服裂开了,血流了出来。鱼人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继续向少年发起一阵猛攻,少年寸手无铁却也丝毫不畏惧。但令鱼人感到奇怪的是从战斗开始,少年就一直处于防守姿态,从未对他展开攻击,他好像在犹豫,又好像在等待什么。
不对。
银发少年想起小时候师父给他看过的《百妖录》,《百妖录》上记载的鱼人理应是高大健壮,即使是鱼人中雌性也比普通人类要高大许多,他想不通为什么如今在他面前这个鱼人的体型却和人类相差无异?甚至还要比银发少年矮上一个头。
算了,试一下他吧。
5.
鱼人再次扑向少年,他每一步都踩得地面上的水向四周飞溅,水花如珠,发出晶莹剔透的光亮,鱼人掌中聚力,正准备要死死地掐住少年的脖子。确实,他也掐住了少年的脖子,但也就在他掐住少年脖子的一瞬间,少年化作一滩水流到了地上,接着,飞溅的水花从鱼人的右臂上划过,留下一道剑痕。银发少年站在鱼人身后不到一米的距离,他没有继续下手攻击,困惑地看着从鱼人手臂上留下的鲜红血液。
人血!
受了伤的鱼人顷刻间暴跳如雷,他大声咆哮:“我杀了你!!!”叫声在山洞中回响不止,他一个转身就从冲向身后的银发少年。鱼人挥动双爪抓向少年的面门和脖子处的动脉,一个声音响起后,他停了下来,没有丝毫的预兆。
“你,是人类吗?”
“我…”他惊讶地望着眼前寸手无铁的少年,少年嘴里吐出的这句话就像当头棒喝一般,狠狠地敲在了鱼人的脑袋上。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是一个人类的事情,尽管回忆时常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止,但他却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他想,他这副模样走出去和别人说自己不是妖怪,有谁会相信他呢?
“求求你,救救我,只要你能帮我变回人类,我什么都答应你!”鱼人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无力地下垂,眼中满是哀切,“求求你,醒醒好,救救我,我真的,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七个月前我有一天下班后就被人绑架了,他们把我关在一间屋子里,后来有一天我突然肚子感到一阵疼痛就晕了过去,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我真的,我真的不是妖怪。”
鱼人向少年说起了自己的过去,他的名字叫安若勋,三十岁,一名在珠江新城附近上班的普通白领。安若勋的老家在湖南岳阳,他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广州,去年刚刚和相恋多年的女友结了婚,没想到结婚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只记得自己醒来后被卷在一张席子里,像弃尸一样被人扔到了海边,当他看到自己变成这样子的时候,自然不敢再回去靠近女友,生怕给她带来不幸。
他也想过一死了之,特别是每隔两天,他体内就好像有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欲望,这种欲望迫使不得不一再上岸盗取幼女,泄去欲火。他试着一而再再而三地控制住自己的兽欲,但是每一次控制只会导致在下一次发作时更进一步加剧发作的痛苦,腹部上强烈的刺痛痛得他满地翻滚。他对自己最后的行为深深地感到自责和不安,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一头撞墙死了,他不想自己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他心里始终还是在惦念着他所深爱的妻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如果我不是变成这副模样的话,我怎么可能做出这些,这些…”说着,连他自己都已经说不下去了,他爬过去想抱着银发少年的脚,但是少年一皱眉,赶紧挪开了自己的脚,他心里本能地抵触和陌生人产生过多肢体上的接触,“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你还记得你被关在的那个地方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鱼人停下哭声想了想,又仔细地想了想,他想起自己曾经在昏昏沉沉中好像醒过一次,依稀只见到一阵模糊的白光,身旁好像站着几个身穿白袍的人,不管他如何努力回想都想不起那些人的面孔。他一再迫使自己的大脑往深处挖掘,最后只掘出了几个蓝色的字母:“NPX,他们,他们的衣服上印有这几个字母。”
“NPX?”
“对,对的,我记得,一定不会错的!”
“你妻子叫什么名字?”
“芬,朱芬芬,她,不是,我们住在员村地铁站附近,我,我把她电话号码给你,你,你只要找到她,你,你就知道我说的肯定没有骗你的。”
“把他们全都放了。”
“好,好,全,全听你的!”
“这有路通到陆地上吗?”
“有,有,后面有一条路,出,出去之后就是,就是南沙湿地附近。”
“我需要暂时先把你关起来。”
“好,你,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拿着。”
“这,这是什么?”
“吃了它,可以缓解你体内的妖气。”
“谢,谢谢。”
6.
安若勋自愿地走进一个由内凹石洞砌成的牢笼里,而银发少年则一手扶着一直昏迷不醒的周大齐,领着一群小女孩们沿着幽黑深邃的隧道一直走到了陆地上。陆地上黑漆漆的一片,淡淡的月光下不时看见飞鸟掠影,发出“呀呀呀”的叫声。
又是美越子私人事务所?
银发少年从周大齐身上掏出了一张和前一天刚见到的死者一模一样的透明卡片,他把这群小女孩送到附近的一个保安亭后,背起周大齐照着卡片上的地址找了过去。时间早已过了凌晨,但是广州市内的夜生活好像不到天亮都永远不会停止,人声沸腾的大排档,烧烤,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酒馆越夜越诱人。
最后,他们来到了越秀区一栋破旧的楼房下,银发少年背起周大齐直奔四楼,健步如飞,一口气也没多喘。他按响了401号房房门前的门铃后,走出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女人披散这一头微卷的长发,眉梢眼角,尽是娇媚,她穿着一身橘黄色的西服套装,宽阔的裤脚几乎拖到地上,敞开的衣领露出纤细的脖子和性感的锁骨,她一笑起来更是百媚生娇。
“小哥,你找谁呢?”
“你的人。”银发少年指向一头垂在自己肩膀上的周大齐。女人一看辨认出了周大齐,她面露难色:“大齐?大齐?他怎么了?”说着,她又将目光投向银发少年,仔细打量眼前这位神秘少年。
“被妖怪打晕了。”
“你也是猎妖师吗?”
“算是。”
“你叫什么名字?”
“邓不理多。”邓不理多正要把周大齐放下准备离开,女人一把拉住了邓不理多的人,他不解地看着女人,轻轻地拍开她的手。女人缓声说道:“等等,等等,我一个女人怎么能搬得动他,送佛送到西,你怎么也得帮我把他搬进来吧。”
邓不理多二话不多说就把周大齐搬进了房间里,他一步刚踏进屋子里就感受到了屋子里设立的结界,而且屋子中还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泥土、雨水、树木的香味。
迷鬼香?
迷鬼香是一种特质的香,它主要作用如其字面之意,在于掩盖人类身体上的气息,给妖魔鬼怪产生错觉以为彼此是同类。不过这种香不在市面上流通,只有少数的灵媒知道如何其制作方法。从邓不理多走进房间的一刻起,虽然他背着周大齐,但是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闲着,在他把周大齐放到黑沉沉的木沙发上时,他早已把整个房间瞧了个遍。门口旁挂着一块木制牌匾,上面雕着“美越子事务所”几个字。
“你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美越子,卡片上的名字就是我的。”美越子在邓不理多对面坐了下来,她烧开了水,沏了茶,倒上一小杯推倒邓不理多面前,“不要急着走嘛,先喝杯茶,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美越子心想自己这一次派去执行任务的两名猎妖师,一个死,一个伤,反而被眼前这看年纪轻轻的小孩儿给救了回来,她觉得他肯定有几分本事。但她话说完后,邓不理多却始终不说一句话,茶也没有喝一口,马上就要起身离开,她也不好再拐弯抹角:“那我就直说了,你也别看我这小小的事务所不起眼,但是我这能接到的可都是些好活儿,不仅在中国,而且世界各地都有,酬金给得也高,只要你签给我,你以前的代理人给你多少钱,我,多加百分之三十,你看怎么样?”
邓不理多看了美越子一眼,淡淡地只应了一个字:“好。”美越子兴奋地立刻冲到柜台后方翻出一份合同,邓不理多继续说道:“你知道NPX吗?”
“NPX?怎么那么耳熟呢。”
“可能是一家公司,或者实验室。”
“啊!我还真知道一个叫NPX的公司,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奶奶是日本人,我也是听她说的,不知道和你问的是不是同一个东西。九一八的时候,日本侵华不是在中国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实验嘛,NPX就是当时日本的一家医药公司,他们被军方逼迫派遣了一只研究队伍来中国,专门负责妖怪的研究,而且据说他们对人类进行了混妖的实验,就是,你知道的,把人类和妖怪混在一起想建成一支军队。后来战争失败,日军撤走就不了了之,最后好像NPX申请破产没多久就被美国的一个集团收购了。”美越子捋过长发,把印好的合同搁在柜台,拿起笔敲了敲,“你在这签字留下电话号码就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混妖?”
“怎么了?”
邓不理多草草签下字,推开门走出去,背后依旧传来美越子的声音:“新的任务等我消息啊!”
7.
邓不理多又再一次回到南沙湿地附近,这时天空正在渐渐扫去黑暗,远方的云层在努力地睁开双眼。他找到几个小时前爬出来的洞口,沿着洞口又爬了回去,他走回去的路上比他离开的时候要慢上了许多,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安若勋真的已经变成混妖了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再变回人形的,至少不会是他目前的能力所能解决的问题。即使要找到和那个“NPX”的公司有关的信息,也不会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他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暂且封住安若勋体内的妖气让他暂时活下去而且不再犯案。
脚步声渐渐靠近了敞亮的洞穴,安若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邓不理多走进一看,只见地上沾着少量的血迹。他连忙拿过墙上挂着的钥匙,打开牢门,躺在地上的安若勋睁着双眼,一颗圆孔穿过他的前额,弹壳掉落在地上。邓不理多走过去捡起弹壳,弹壳发出刺鼻的气味,这股气味不是硝烟,而是一种强烈的腥臭味。这种子弹又被称为“夺魂弹”,打在普通人身上和一般的子弹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打在妖怪身上则是有致命的效果,远比普通的机枪子弹要来得猛烈得多。
邓不理多走出牢门外,借着光单眼凑近弹壳,弹壳的内部铁壁边缘上刻着正是“NPX”三个字母。他回过头,一颗像珍珠般大小的珠子从安若勋张开的嘴里滚了出来,那是一颗类似内丹的东西,在安若勋死亡的一瞬间聚齐了自己体内所有的妖气凝化而成,不停地发出光亮。邓不理多走过去捡了起来,然后拖着安若勋的尸体离开了洞穴,然后在南沙湿地附近找了一个地方把他埋了起来。
NPX?
最后,邓不理多一个人来到员村,附近赶去上班的人在城中村里匆忙而过,每一辆路过的公交车上几乎都挤满了人,贩卖早餐的餐饮店前也是热闹非凡。安若勋居住的地方没有深入到城中村的巷子里,而是靠近道路边上的普通住宅楼,楼的面对便是珠江。
“咚咚咚!”
打开门的是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她挺着六七月大的肚子,看到门前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少年时,感到一阵诧异,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了话:“请问,你找谁呢?”
“朱芬芬在吗?”
“我,我就是,你是?”
“安若勋留给你的。”邓不理多从裤袋里掏出一块纸巾,纸巾叠在一起包成了四方状,递给朱芬芬。朱芬芬一听到自己丈夫的名字,手先是一抖,喉咙再跟着颤动,声音便开始变得沙哑起来:“他,他人呢?”
“他走了。”
(作者的话:这是一系列与妖怪有关的短篇小说,只有一个名叫“邓不理多”的银发猎妖师把整个系列连接在一起,每个故事独立成篇,彼此间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