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世繁华（57）

着一世繁华（57）

有生之年尽是卿

“小龙澈，你怎的不开心？”

靳修隐本是威坐正厅，手中捧着本书，等他唯一的弟子前来敬茶，谁知今日的小龙澈不仅姗姗来迟，还垂头丧气，甚为可怜。他走近这小家伙，不由地心生怜爱，轻抚他的小额头。

龙澈儿脸有些赤，低头小声嘀咕道:“师父，徒儿今日不想上课……”他自知理亏，连说话亦是显得毫无底气。

靳修隐失笑，一眼便看穿他的别扭，这小家伙原是憋闷太久，闹小情绪了！“罢了，为师便领你转转这广无边际的清修苑，可好？”

“谢师父！”师父今日好奇怪，竟破天荒的，对他这样仁慈起来！

龙澈儿双眼闪着奇光，霎时喜笑颜开！说完转身跑出殿，生怕师父收了一时雅兴，将他捉拿回来，继续习练仙术！霎时，银铃笑声不绝于耳，传遍整个清修苑，如同扑面春风，温暖惬意。

见小家伙渐渐跑远，靳修隐担心他受伤，紧跟其后，无奈叹口气。冰麟与星宿君这根本不是想让小龙澈学到什么法术，这分明是把他堂堂帝尊当成奶娘了！

靳修隐如是想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惬意散步，走着走着，便走进山顶蒲公英花圃中。

“师父，此处真是美啊！”小龙澈挥着一双小手，一脸童真的笑容，忍不住赞叹道。

当然美！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小染醉酒痴语的模样，便是在此处。他伸手抱她，她口中含糊不清，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她脸上红晕，身子娇柔地瘫在他怀中，诱惑十足。

那年，他们互生情愫，暗许终生。唯有染凝的记忆，能令他魂牵梦绕。无论何时记起，皆能叫他沉迷其中，恍如昨日。

小龙澈不知在玩什么，一会儿这里探探头，一会儿又那方跳跳脚，好似用了分身之术，同很多个小龙澈捉迷藏。不时有清澈的笑声传进耳中，这声音越来越热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令他恍如隔世。

靳修隐收回思绪，目光定在不远处的凉亭中。

“看什么，快来帮我，孩子们都等着吃槐花糕呢……”

凉亭中的倩影，冲他甜蜜露笑，正将案上的槐花糕一块一块摆放进小盘子内。她身着浅青色绸缎纱衣，腰间青笛散着五彩柔光。不经意地抬眼，对上靳修隐无限眷恋的双眼。

靳修隐贪婪地盯着这双眸，它们一如既往灵性动人，美轮美奂，叫人无法移开视线。除了染凝，世间再不会第二人，能有如此摄人心魂的双眸。

见靳修隐仍在出神，染凝终于不满地停下手中动作:“怎么，我今日妆容，竟这般倾国倾城么？值得你目不转睛，一动不动……”

靳修隐回神，亦是冲她一笑，快步走近她:“瑶儿汐儿何在？”

“那不是同小龙澈玩捉迷藏呢么……”染凝抬抬头，示意他孩子们的位置。

靳修隐看向远处，几个孩子玩的正畅快。方才他便该想到，他那两个宝贝女儿定然不肯乖乖做功课！想来也是，若无这一双小姐妹加入，小龙澈一人怎可能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靳修隐伸手环住染凝腰身，将头深埋在她白皙的脖颈间，贪婪地呼吸着她的香气。

染凝一怔，有些娇羞:“快放开我，当心被孩子们瞧了去！”

“别动！”靳修隐低斥，语气中更多的是撒娇般的鼻音。却并未过多的不规矩，只是眯着眼，安静的抱着她。

染凝并不意外，这五百年来，他每日都要同她撒娇一番，他再也不是从前的帝尊，再也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再也没了心机，他只属于她一人。

靳修隐极尽恋恋不舍。尽管他痴缠了她五百年，尽管这五百年来他与她的缠绵好似梦境般唯美，可他仍旧觉得不够！他要的，不止五百年，他要的，是永生永世，绵绵不休，无穷无尽……

这时，火凤拖着遮天凤尾，呼啸盘旋在山顶上方，不时发出阵阵嘶鸣，却动听悦耳，无丝毫聒噪之意。

“火凤来做什么？”染凝不明所以。她并未召唤火凤，它为何凭空出现？

靳修隐成竹在胸，得意地朝火凤招了手。火凤当即神领，盘旋几下，稳稳落在几个孩童之间。瑶儿汐儿惊呼着，拉着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小龙澈，一同上了火凤背脊。火凤忽闪着一队翅膀，缓缓飞起，又几声鸣叫后，渐渐消失在上空。

靳修隐见火凤远去，对着怀中的染凝更加放肆的磨蹭。

“走开！到底怎么回事？”染凝当真有些气恼，一把推开靳修隐，质问道。

靳修隐猛然离开她的身，一时竟有些委屈，“龙鳞与星宿君将儿子交与我管教，你也将两个女儿的仙术交给我传授。你们将我当成奶娘了么……”

染凝看着面前的靳修隐，竟一时哭笑不得。这还是她心中那个知天晓地、无所不能的堂堂帝尊吗？她面前，分明站着一个闹着小别扭，发着小牢骚，嘟着小朱唇，转着小袖口的“小妇人”嘛！

“噗……呵呵……”染凝终是没憋住，一时笑出了声！继而又问道:“你把他们送哪去了？”

“上清境……”

染凝一听“上清境”三字，瞪着一双绝世美眸满脸震惊！

靳修隐再次拥过她，将她的震惊吃进口中，将她吻的意乱情迷。倏地，在她唇边低语道:“小孩子们，还是太碍眼了……”

染凝猛锤靳修隐肿胸口，怒斥一声:“当初是谁说，要同我生十个八个孩儿的？眼下却觉得碍眼了？”

“这是本尊做过的，最荒唐的决定……”靳修隐吃痛，却未有丝毫放手之意，反倒将她拥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早知有了孩儿，他便会失去在染凝心中的位置，令他如同失宠妃子被打入冷宫一般落寞，那他宁可不要孩儿……

“打算何时接他们回来？”

靳修隐双眼迷离，恋恋不舍地离开染凝的唇，眼中烧着一团欲火，却听得她口中句句不离孩儿，火瞬时灭了一半。

“他们这才刚走不到一刻钟……”

“我是担心他们闯祸，叫灵宝天尊烦恼。”

“不会的！天尊很乐意叫他们过去。”说罢，靳修隐将染凝打横抱起，冲她不怀好意地坏笑着。染凝正诧异，却见他突然贴近她的耳，低声呢喃了一句话，霎时令染凝面红耳赤，娇羞地低了头。

他说:“我想要你……”

二人眨眼间消失不见，徒留漫山遍野轻舞的雪白蒲公英，缓缓飞旋于空中，景致别具一格。

上清境。

“你们三个小东西！不准碰我的丹炉！”

“酒坛也不行！”

“那那，那是西天如来佛祖赏赐的灵珠，切不可轻易取下！”

“哎哎哎！小祖宗，我莲池中的荷花已开了三千年，你说折便折了？！”

……

上清境热闹的很，一个憨态可掬的老头，面红耳赤，被气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满世界追着三个孩童跑。身上大汗淋漓，脚下如坠千斤，一步一步，甩着手中拂尘，已然跟不上这三个混世魔王的步子。

两个鬼灵精怪的小女娃正踏在莲池内的荷叶上，手中各执一盘精致莲花，宛如诗画。另一个男娃，更是横扫各类酒坛陶瓷！仙婢们一刻不敢怠慢，慌乱地接过男娃丢过来的陶瓷器皿。

一向清净祥和的上清境，突然如同市井街巷，热闹非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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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前，女娲洞。

染凝的肉身化作无数五彩星点，逐渐消散。靳修隐万念俱灰，极尽绝望，痛不欲生。他颓然愣住，一时间泪流满面，一副活死人模样。

正这时，消散的无数星点，重新凝聚，直冲女娲像，一圈一圈，盘旋环绕。女娲像更是光芒万丈，将五彩星点团团围住。强光刺痛靳修隐红肿的眼，他才意识到，女娲娘娘终于显迹了！

星点越聚越多，最终凝聚成染凝的样子，却好似比从前的染凝，更加容光照人，美貌脱俗。

不偏不倚，正落靳修隐怀中。靳修隐看着怀中失而复得的染凝，一时间百感交集。方才的几个时辰里，他以为与她真的要永世相隔！眼下瞧着染凝真切的面容，她静静地躺在他怀中，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他竟一时语塞，哽咽难忍。

染凝长长的睫毛，忽然一动，缓缓睁开双眸，正对上靳修隐喜极而泣的眼。

“本尊愿意成全尔等，不是因尔等用情之深，而是感激尔等，心系苍生，胸怀大爱……”

女娲娘娘声音空灵真切，萦绕靳修隐与染凝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二人相视一笑，似是千言万语，皆在这一笑中。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