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

文/蓝冰

中午，孩子睡觉，枕着我的胳膊，依偎在我的怀里。他已七岁，很久没有这样睡在我旁边了。十几分钟后，我的胳膊就麻了，但我不忍拿开。随着时光飞逝，孩子会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道他还会睡在我怀里几次，所以我舍不得将胳膊拿开。酸、热、痛的胳膊使我无法入睡。我看着他熟睡的面容，就像他小时候我看着他一样。

那时候，夜里，我最困的时候他不睡，也不吃，就是闭着眼哭，而某人要上班，累了一天，回来倒头就睡。我被他闹得烦躁极了，真想把他扔出去。白天，家里只有我们娘儿俩，他是极安静的，除了吃饭，换尿布，很少哭。我也想趁他睡的时候补补觉，很多时候到了我的饭点，但是困得很，眼睛一点儿也不想睁开，就宁愿饿着也不想起来做饭，可是我没有白天随时就睡觉的习惯，想入睡太困难了，所以我其实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时间稍久，我也好不容易培养起困意，而他却醒了，或者尿湿了，我就只好强忍着困意拖着软绵绵的身子伺候他。等他再睡安稳了，又想着该去把尿布洗洗。就这样，只有我们娘儿俩的半个月里，更多的时间是像今天一样，我毫无困意又略带痛苦地看着他安祥地睡在我的怀里。那时候的日子很难熬，天天盼着他长大，好离我远远的。

后来，他真的长大了，羽翼渐丰，很多事都有自己的主见，也喜欢有更多的时间跟小朋友们在一起。记得他刚上幼儿园时，虽然不想去，但只要一到幼儿园，他就会愉快地朝我摆摆手，自己背上书包，飞快地冲进去。我只能看着他的稚嫩的背影转瞬便消失在建筑物里，甚至连一句“拜拜”都来不及说。怔怔的我看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拿“孩子大了，该去幼儿园。他不哭不闹，多好”这样的话安慰自己。可是，我又怎能骗得了自己？那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眼眶里涌出来的热泪和心底的怅然若失不是活生生的现实吗？从前万事离不开妈妈的孩子，就这样愉快地飞走了……

如今他上学了，对老师的崇拜使他对老师言听计从。冬天周末回到家：“妈，周末晚上给我洗洗澡，老师说每周末都要洗澡。”春天到家，扔下书包就往洗手池跑：“老师给我发了香皂，让我们一到家就用香皂洗手！”作业有错时：“我们老师就是这么教的”、“不准说我们老师错了！”得到奖励时：“今天，老师给我一个棒棒糖！”……职业是教师的妈妈，哪一点比你的老师做的少，也没见你这么听话开心！一股醋意开始在我心底流动。不过，我当然也能清醒地认识到，孩子这么依恋老师，绝对是种好现象。

就这样，他果真长大了，实现了他刚出生时我的愿望，然而我又害怕起来，怕他长大离开我，怕他长大不需要我。我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是无所不能的，可是现在，他自己快要无所不能了，甚至还有反过来保护我的迹象了。我明白，孩子不可能永远藏在父母的保护伞下，父母也不可能护孩子一世周全。与其让他手无缚鸡之力地被我们的保护伞撞得遍体鳞伤后，战战兢兢地看着陌生的世界，不如我们早日把他养得强壮有力，打开保护的门窗，让他信心百倍地去外面的花花世界游览，在他累的时候，他会自己回来，因为我们做父母的永远是他心灵栖息的港湾。

淹没在意识流的时间总是很快的，午休时间结束了，虽然不知道下次他与我如此亲密无间是什么时候，但我还是忍住不舍轻声叫醒他。既然孩子的世界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我也不能止步不前，要学会放手，也要学会长大，随时准备成为孩子可以依靠的大树，直到根腐木朽。

2017.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