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系【简村夜话】专题推荐，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老家有哪些树，你喜欢哪些树，又意味着什么，一时间难以回答。
以前给一个初中男生补课，喜欢理科，我只能讲故事，讲《茶花女》《黑郁金香》里的故事，旨在逗趣，开发形象思维。
暑假给一个初中女生补课，喜欢文科，就给她出一个题目，以不同文体形式写出三篇同题作文，《故乡的树》。你没有按期完成作业，只拿了一首小诗搪塞，写的是自家出租屋窗外的雨，飘忽忧郁。
我说，故乡的树很多，杨树、苦楝树、泡桐、构树、水杉，还有一些花树果树，你就没有印象很深的树吗？你抿嘴，沉默。
你以前没爬过树吗？暑假这时候回老家，可以在树上捕蝉，在树下钓鱼，用柳树枝叶做帽子，用槐树叶算命，还有很多别的玩法。
你笑了，手脚活起来，似乎被唤醒儿时的记忆，似乎真的要回老家。
二
从树上摘下来，从带刺的果壳里剥离，再晒干了，再拿到市场上，再买回来。如果方便或运气，这中间可以省略某些环节。
最关键的是，要拿到锅里炒一炒，在黑色的热砂里折腾，加油，加糖，还要过一阵子。最后是论斤称，价钱越昂贵的，个头越小巧。最后是掏钱，一分都不能少。卖主仿佛是雷神，打不动。
最后嘣的一声，咬开那坚硬而脆弱的壳，一口就吞下，那团粉得不老不嫩的肉。板栗真香真甜真好吃，这多么像是所谓的爱情。
三
那时节，车窗外绿影如梭，你频频抛来黑眼珠，我只得伸手接住。谁叫我们同月同日生，预订同样的命运。都是去探望情人，内心倍受委屈而伤心。
你拿出早已预备好的道具，两个人开始打牌。我们一边打牌，一边控诉人生的虚无，探讨人生的好处，以消除旅途必然的孤独。两人一见如故，旁边的人成了粪土。车厢里灯光一明一暗，一只手顺势搁在我的手边。
磨蹭骨感的手背，证明你不是女鬼。两只手绞在一起，分明见你笑嘻嘻。我们一起趴着睡觉，桌子下的四只眼睛相互笑。伸手去抚摸你，你是真实存在的，心胸温软而宽广，像极了窗外的江汉平原。
我到襄阳，你去洛阳。分别的时刻降临，我不得不站起身，你在车厢里急得不行，似乎一切太快了。随着火车移动，走过两个车厢，你挥手又祝福，明丽的笑容随风去。留下各自的地址，都想保持对方的气息。
半年后的某天，已经分手的我，想起答应分手的你，想起我们的约定，于是给你寄去粘着雪花的贺年片。不久，贺年片被退还，查无此人，理所当然。
四
路上的六少女，混淆了阳光、人类与美食。你们说，太阳真大，你们踏浪去。
你们浪去，你们浪尸去。你的腿像蜻蜓，走路像个蚂蝗。一些女孩先去，你的孩子早去了。
平湖门外的河边，放学不回家的六少女，在危险的边缘舞蹈，惹得趸船上的大叔直教训你们。船浪起了皱纹，脱鞋，脱衣，脱水，脱氧，托尼，托勒密，托洛茨基。
你们说，接住书包，接住鞋子，接住石头，接住鳄鱼。你只坐在高岸上背单词，两腿像鱼一样来回摆动。瞻前顾后，勾肩搭背，走向深渊，寒鸦戏水。
一根流浪的木头，江猪。酸模草带腥，蜻蜓点水，你波，你浪，你臭丫头傻丫头疯丫头死丫头，你好胃口。猴子爬树了，公公要喝酒了，你们的衣裳都流泪了，你的小浣熊要喝水了。
晚霞灿烂，你们举行了一道告别仪式：贾慧，把废油桶踢到河里去！
五
榕树下或下半身或天涯社区的粉丝们，某个斑竹今日进来，揭开一亩美好的处女地。它是方的，而不是圆的，是蓝的，而不是白的，是扁平的，而不是丰满的，是平静的，而不是尖叫的，是暧昧的，而不是纯洁的。
在本博客缤纷的心灵世界里，一个蠕动的网虫将继续追踪，闪耀靓甲的诱惑过程，西方宝树的放倒过程，万俟玄言的开拆过程，江南一笑的幸福过程，玫瑰尸体的腐烂过程。
六
这年头，做美女很辛苦，品牌不只意味着浓妆艳抹，招摇过市。
报上说，一个法案即将出笼，严格控制美女的生产、鉴定、销售、维修。比如可以不年检嘴巴的色泽、和形状，说话的速度和重量，但底线是要保持美女的某些性能，声如银铃，吐气若兰。
此项改革不啻是以理杀人，让美女纷纷吊销执照，美不可言。我要冒着被取消评委资格的风险，透露一个小秘诀，就是美女不说话，沉默是金。
太多太多的所谓美女，只要一张嘴，就像腐尸一样败坏空气的胃口，像口语诗一样败坏纸张的胃口。
七
树上有鸟，一共三只，是喜鹊，灰色的那种，声音噶然，毛色晦然。它们不时移动身躯，姿势并不漂亮，却披上一层晴天的外衣。
看见它们，我仿佛看见隐忍着的明天的一线希望，同时看见一台戏，一个家庭，一盘烧烤，一串疑问，还有我的手。
我很想去捉住一只，至于做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想把它拽下来，别让在树上跳动，鸣叫，得意，或是别的。但是这样做是灰色的，会伤害一只鸟的梦，伤害三只鸟的关系，伤害鸟对人的兴趣，伤害树对我的敬意。而且，我只是这样想，并没有伸手。
我不过是路过这里，偶尔看见它们，看见三只喜鹊，在树上跳来跳去。我在公园里散步，偶尔看见它们的快乐，看见自己的心思。
我并不想爬上树，变成第四只鸟，曳着尾巴，跳来跳去。我还是习惯人的做法，背着手，在弯曲狭窄的小路上，一直独自走下去。
八
周末的上午总是睡觉，但今天十点就起床。凄雨过后是阳光，照耀满地的杏叶，秋天凋零，我却蹒跚在栅栏的睡梦里。
气若长虹的冷风，吹过江南重重叠叠的冬天，吹得神智昏迷，吹得想入非非，吹得我肚子疼，吹得我要发狂。
我要喝酒，我要大吼，我要骗人，我要爬楼。
我要在一篇报道冈比亚一个米粒大的国家准备集体旅行于中国东南沿海的文字下，写道：人性的，太人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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