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半老徐喵
目录【论废旧青年的过季】
惠清不时去偷瞄那个陌生的少女，虽然她很注意和克制，不要让别人都看出她的司马昭之心，但自己不争气的演技实在拙劣。
她就是无法掩饰住心之所想，她就是学不会欲擒故纵，学不会心有怒而面不显的恋爱技巧，她就是容易在一开始就把全部的自己，不分青红地剖白给对方看。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吧，这个老套的四角关系。
那个陌生的少女会在内心里嘲笑疑似被戴了绿帽的没用的自己吗？
男朋友带着花枝招展青春明媚美好的女高中生下馆子，自己怂兮兮地故作大方，提出邀约一起逛校园表示友好，好像无论是愉快的表情还是不愉快的表情都无法化解这个局面。
露出愉快的表情，别人也会以为自己是装出来的轻松。
更加沉重了。
她没有冲蒋黎横枪短炮阴阳怪气的想法，而且她也并不讨厌那个女孩子，无论是生理本能还是心理本能都没有给她下达攻击的指令。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为什么缠着我男朋友的话又问不出口。
真惨啊，局促不安的反倒是身为女朋友的自己。
确切的说，是上个月刚刚转正的女朋友。
关于邵禹十多年来无视惠清几乎等于明恋的暗恋，却突然提出惠清介不介意成为他的女朋友这个可疑的事件，棘手的问题太多，暂且不表。惠清也处于一脸懵的状态，还没回过神来，此时又出现了疑似的第三者。
惠清表示人生好累好复杂，真的。
她从小学的时候就像影子一样跟在邵禹后面，邵禹去和伙伴抓蝉，她就假装带着画板跟在他们后面，还撒谎说这是家里强行给她报的补习班，自己实在找不到素材才勉为其难地跟他们一起行动的。
邵禹组的篮球小分队技术一般般，校队不带他们玩，他们撞大运偶然杀进决赛也没有几个支持者，她动用作为生活委员的权威（好像也没什么权威）和攒了一年的零花钱贿赂同学才拉来人数看得过去的拉拉队。
嘴上却说是故意来看他们笑话才来的，如果拉拉队人太少就反衬不出他们的凄惨了。
那个时候似乎和现在一样容易被人看穿，无论是此刻自己压抑不住略带敌意的眼神，还是那时瞳孔里闪烁的期待和婉转。
傻子才看不出她的眼睛里只有邵禹，还有绵亘了十多年丝毫不减的情绪。
知道就知道呗，嘲笑就嘲笑呗，想到这一层，她反倒轻松了很多，可以和这个新认识的朋友把聊天顺畅地进行下去了：“是吗？没想到你们是这样认识的，人贩子什么的真的很可恨啊！对吧！我记得邵禹也说过他小时候也差点被拐卖过，都已经被抱上车了，多亏他姑姑发现及时拦住了车。说真的，蒋黎你真的是很勇敢，我想如果是我，顶多也只是走到下个路口才敢打一个110。”
邵禹很想说，那不是因为勇敢啊，是因为这姑娘练过啊。我要是会个拳击跆拳道的，我也和她一样黑吃黑啊。
当然这话邵禹是没有说出口的，因为他怕被打。
大家就这么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日常，送蒋黎出校门口的时候，惠清小声地自言自语：“我们学校果然没什么好逛的，嗯。”
还加上了个“嗯”来着重语气，似乎是为了安抚说服自己。
邵禹虽然和自己谈恋爱了，但不同于和自己在一起时的放松，他们是时间堆积磨合成的默契，是惠清主动靠近和厚脸皮换来的默契。
而在刚刚的小店里，她第一次看到邵禹眼睛里绽放着她不熟悉的神采。她也知道邵禹不是个自来熟的人，甚至有点认生。人与人的羁绊相处，从来不分什么先来后到，她更是明白得很。
十多年暗恋的时光，惠清自问没什么底气。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不确定邵禹到底是什么意思吧。是实在没有遇到怦然心动的人于是选择将就，还是真的对惠清铁树开花日久生情，她并没有自信。
尴尬的是，她其实也并不多么生气，无论是对邵禹还是蒋黎，只是有些遗憾和不甘，自己上窜下跳无法得到的东西，那个少女似乎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一个求不得，一个也许会不求而得。
她没有对邵禹言语表白过，一次都没有，像是考试作弊最忌讳带小抄，一旦被抓到必定坐实罪责，而东张西望地偷看和暗通款曲，还有空间和余地辩白。
于是她只是用行为向周遭的观众卖蠢，穿越大半个校园跑到男生宿舍，要楼长一定把快化了的新品冰淇淋交给邵禹，只因为自己逛甜品店的时候，想起邵禹小学的时候说过，想知道核桃和柠檬配在一起会不会很好吃。
有的时候，身边的朋友都会怀疑曲惠清是不是真的喜欢邵禹，明明有很多机会她都可以抓住的，她可以在大家一起去喝酒的时候装作喝醉把真心当作醉话来试探，她也可以在大家调侃他们的时候，开玩笑又半真半假地轻描淡写一句“如果五年我们都没找到良人就凑合一下吧”，也许还会有一些后面的故事。
可这些她都做不来，最终还是把暗恋拖延成了纯粹的友谊，把无数次的关心逃避成了热血的青春，甚至是习惯。
她让邵禹说“我不喜欢你，我们保持距离吧”的机会也没有。
邵禹无从拒绝她，因为她从来没有发出过恋爱申请，邵禹无法逃脱她，因为她自己就在不停地躲闪。
她像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一样一直出现他周围，但就是不吱声。
她只是不停地等待，真的等到了，反倒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等到了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
她有点羡慕蒋黎，她的眼睛里都是坚定通透，她会在他们分别的时候，用无比自然的语气说着突兀的话：“我是有点喜欢邵禹，但是我不会追他的，嗯，因为我要把时间都用来读书，我要远离阿姨和我的过去，毕竟来路不值得眷恋。”
这是和邵禹第二次见面的场合，还当着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惠清和千里。即使知道旁人很难懂得她的想法，也未必会祝福，即使措辞听起来带着少年时的中二，她还是直白坦率地说出来。
果然她没有夸错，蒋黎是勇敢的，无关技艺和凭借。
而她只有犹豫和模糊，大段的模糊和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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