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终于变了的人

作者: 姜大攻 | 来源:发表于2018-03-30 22:42 被阅读0次

          一

    他们都说丽这个人变了。

    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的很不中听。这些传言还没起来的时候丽回过一次学校,我没看到,听见到她的人给我转述的,她浓妆艳抹得厉害,整个人都埋在粉堆里了。

    我没说话,众所周知的事情,我和丽也算得上朋友。我不曾出言维护,因为感情尚未到那种足以让我这种人为其张口分辨的程度。感情这种事奇怪得很,在眼前的时候极其的亲近,不在眼前了时间一久又往往双双遗忘,这是对彼此感情不是特别坚如磐石的来说的。事实上,再坚如磐石的,也脆弱不堪。时间是恶屠夫,距离是刽子手,无奈得很。

    很快我也见到丽了。某一天她发信息给我说要回来看看。我到楼下迎她,吓了一跳。没错,是吓到了。她脸上的粉厚到极不自然的地步,假睫毛的长度快赶上了我的小指。我站在她眼前,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假睫毛像是电扇的扇片一样,我居然感受到了迎面吹来的风。那天其实没有一丝风。

    我居然不好意思看她,说了几句话,张口结舌不知所云。她走以后我去厕所,碰到一个老同学,他问我方才和我聊天的那个人是谁,妆化得跟一妖精似的。我有些尴尬,无力地跟他说:这是丽啊,你高一时的同学。说完我笑着走了,他在厕所的骚风中瞬间凌乱。

    真正确定丽变了这件事是在读了一封信以后。信不是写给我的,我也是机缘巧合看到了那封信,一读开头便欲罢不能,如饥似渴地从头读到了尾。读信的时候是高三,信是高二时写的。那时候丽已经退学,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信是写给她闺蜜的,大体内容归纳起来就两句话:丽的男友和丽的另一个闺蜜去开房了,丽知道后就和她男友的兄弟上了床来报复他。我的世界观那一刻坍塌过,后来好不容易才重新建起来的。结果这不是最让我震惊的,在我读过丽闺蜜的日记以后,我忽然觉着丽还算冰清玉洁。她闺蜜的那本日记堪比我曾经读过的一本文学巨著《少年阿宾》,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我当时血脉喷张,大呼过瘾。尤其是细节描写,莫言比不过她,余华甘拜下风。

    后来传言渐少,不是人们忽然良心发现觉着空口无凭不好乱说,而是时间久了,不管是人还是事,最终都被渐渐遗忘了。我们这些人都和她失去了联系,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过着何种生活。我想起那一年我们人很齐的时候,有一次谈起某类女子,丽问我和欣:你说她们父母把她们养这么大,难道就是让她们去出卖自己的身体?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我有时想,假如后来没有分班,丽没有远离我们,没有接触那些人,她现在会是什么模样。我们这些人过得也并不好,但是总归还是敢随时回去看看,不必躲躲闪闪。

                    二

    邻居刘二麻子被骂了。

    这样称呼她似乎有些不够礼貌,我想我该喊她奶奶的。事情是我回家时听我妈说的。前屋二叔的园子里被刘二麻子扔了一泡屎,至于为什么扔屎,是因为有人在刘二麻子的房子墙根处拉了一泡屎,而前屋二叔向来喜欢到处拉屎。所以刘二麻子理所应当的认为那屎是前屋二叔拉的,她一时气愤难当,拿着铁锨就把屎扔到了前屋二叔的园子里,而且是分散着扔的,加上那泡屎本来就是稀的,所以在二叔的园子里滑了一道很好看的弧线,金黄金黄的,味道浓郁极了。

    刘二麻子不知道她闯了大祸,因为那屎不是前屋二叔拉的。偏巧前屋二叔又是一个极其热血的人,脾气异常暴躁,属于快意恩仇的那种。知道自己被误会了,也被欺负了,他开始破口大骂。

    前屋二叔骂起人来可真是持之以恒,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刘二麻子屋后的窗户下骂三十分钟,这时候刘二麻子一般都是还没起床的。前几次前屋二叔早晨站在屋后骂的时候刘二麻子还会出来和他对骂。这个时候前屋二叔就更加的斗志昂扬了。刘二麻子语速慢,前屋二叔却语速极快,骂起人来犹如一顶机关枪直突突。几天后二叔再骂的时候刘二麻子就不出来了。

    那天刘二麻子刚出门,看到二婶子,就过去跟她说话,恰巧被前屋二叔看到了。他快步走上前去,对着刘二麻子的脸骂:老二麻子,你还没死啊,我以为你死了呢!把刘二麻子气得差点吐血,和他对骂又占不了上风,干脆要用头去撞他。原以为前屋二叔就怕了吧,谁知二叔立刻也伸出了头,叫嚣道:来啊你撞啊,咱倆看看谁头硬……

    最后的结局就是刘二麻子的丈夫亲自跑到前屋二叔家道歉,还没进屋两只手就已作起了揖,言辞恳切,让前屋二叔大人有大量。二叔本来也就是要个说法罢了,自然也就握手言了欢。

    后来我听我妈说起,别看刘二麻子她丈夫是退休的人民教师,却是个十足十的不孝子。他老母亲还在的时候,经常殴打他母亲。关键是他母亲是个公认的和蔼的老太太,邻居们都十分喜欢。那时候我妈和我爸结婚不久,有一次刘二麻子和她丈夫在家里用皮鞭抽她婆婆,被正读高中的邻居家的一哥哥给看到了,立刻火了,上前推到了刘二麻子她丈夫。

    那次刘二麻子和她丈夫回娘家,就给她婆婆老两口留了一碗面粉,其他的房间全都锁上了。她老公公跑到我家借一点盐要擀面条吃,我妈看不过去就自己给他俩弄好了面条。看到他喝茶用的是盛饭的碗,我爸爸给了他一个茶杯。刘二麻子他们回来时质问他杯子从何处来,他没敢说,只说是从垃圾堆捡来的。

    最后刘二麻子的老公公先死的,婆婆瘫痪在床,很快也死了。

    我问我妈,就这样她丈夫还是人民教师呢?我妈说:对啊,现在每个月的退休金七八千呢,是许多人累死累活工作的工资的两倍。

              三

    在青岛的时候有一次厨师长请客,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一个人往小区走。青岛哪儿都有光,很亮,我一个人慢慢走。忽然路边有一不明黑色物体,发声的方式很奇怪。原来是个人,她在呕吐。

    我踌躇了很长时间用不用上前递张纸巾,又怕被当成臭流氓。过了会儿她抬头看见了我,似乎还化着妆,笑了笑,威风凛凛地离开了。因为醉酒,走路的姿态很难看。

    这星球上每个人都孤独。说不孤独大抵是不自知。然而孤独是蜗牛壳内的肉质,不该被坦荡地提起,只好闭着眼睛听李志呢喃:“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孤独。”心里潮湿一片。

    我参不透,但看得开。我图省事儿经常一个人吃饭,看电影,出去玩儿,套用刘同老师的话就是:我一个人喝可乐,一个人喝雪碧,一个人喝醒目七喜,所以我的孤独虽败犹荣……

    知乎里经常看到别人说的一个人吃火锅吃海底捞的情形,总想着试试,总没有机会,也总没有勇气。只有那次,在青岛的最后一个月,休班。一个人跑到火锅城吃火锅,收银台的姐姐低头写着什么,“几个人?”“一个人。”然后那姐姐就抬起头来了,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中途还跑过去送了一大杯饮料。

    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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