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

（开始）

再次从中华一号战舰上下来已经是公元后311年了，是的，他，蒋新羽，前任地球反抗同盟最高领导人已经在外太空漂泊了31年了，他这次不得不亲自回来，因为，他已经没有伙伴了，他必须把猎人的信息带回来，否则这片星域的任何生物都可能在悄无声息中被湮灭在宇宙的黑暗中，其他生物到没什么，可是自己的同族一定要安全啊。

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繁荣昌盛的友谊号星际空间站以及来来往往的奇形怪状的生物，他的目光回到了过去，那还是儿时，人类和外星生物保持着亲近但有一定距离的关系，大家各自活在自己的领地，自己和伙伴经常驾驶太空梭在近太空玩耍，而友谊号则是他们每次出行的始发地，毕竟，他们的小船只能在这样的小站里寄存。每次看到外星生物，他总是一脸好奇，偷偷躲在远处仔细打量着他们。虽然从内心里不是很接受这些奇奇怪怪的组合物，但是他也不会歧视他们。直到那件事的发生，让他对外星生物深恶痛绝。

一条黏乎乎的泛着绿色和红色的触手突然搭在他头盔上，他立即回到现实。

（中段一）

“请接受检查。”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催促着他向前。蒋新羽看见有绿色的黏液顺着头盔慢慢地滑下。他感觉头皮有点发麻，似乎有些记忆沿着骨骼一点一点地爬了上来。

    但他遏制住了那种感觉，向前站上检查台。

他面前是两名外星人检查员，穿着像人类一般的制服，漆黑一片的眼镜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全身扫描后，旁边显示屏上浮现了他的资料。

    “斯羽？你的名字？”其中一名检查员开口问道。

蒋新羽看向他，点了点头。这资料是他发小重新做的，星际档案库里的原有资料也被全部换 掉，看不出任何问题。虽然他的模样在治疗后做了修复，和以前大不一样。但为以防万一，这次来之前还是做了变动，整个人从黑发黑眸的亚洲大叔变成了金发碧眼的欧洲小伙。

    那个检查员好像对他的资料蛮有兴趣，看了许久，问他：“做过程序员？”

    蒋新羽稍稍偏头，看见资料上有这么一条，便回答说：“是。”

    “还做过花店小哥？”

    “是……”

    “当过军官？”

    “是。”这条倒是他的真实的过去。

    “那当过军官的话，你现在81岁，应该经历过2298事件吧。”检查员话锋一转。

蒋新羽微微一怔，许多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他快速回过神来，从容笑道：“我40岁就退伍了，后来离开了地球。”

    “那为什么要来这个空间站，你知道的，在那个事件后，这里变成了废墟，而且受到的污染对人类的身体有很大的伤害。”

    “因为小时候经常在这里停泊，所以在它重建后想过来看一下。”这也是真实的。

    那名检查员点点头，示意他通过了。他走过检查区，站上传送台时还感觉那个外星人在盯着他，不过蒋新羽没有回头。传送门在他身后关上，他缓缓地向前移动着。在这个封闭的筒形空间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轻微的电流声。他一动不动地向前看着，想起一些事情，想起一些人，想起那个逃生通道，和这个传送通道差不多。

在那些东西快要湮没他的时侯，通道终于到了头。蒋新羽摘下自己的头盔，快速走向清洁机器人，将它扔了进去，然后离开了这里。

（中段二）

    在空间站感概并逗留了不久后，新羽坐上去往居28的船，准备去见他布局在宇宙高等生命体联盟的一颗暗子获取之后行动需要的物资与信息。

冬季的居28行星沐浴在光16恒星的照耀下，光线透过那微薄的大气层竟显出一种怪异的红色。这颗星球在人类手上开发了千年后，自公元后0年开始属于宇宙高等生命体联盟管理，但是显然，占据了联盟大多数席位的那群自以为最高等的外来者在2298事件后并没有对这颗原本充满碳基生命进行净化，现在只有少数人类拾荒者和喜爱辐射环境的硅基生命体移民者居住。

看来，人类的地位比我离开时更低了，连家都保不住，让你们当时和我一起反了这帮强盗，偏不听，宁愿跟在他们屁股后助纣为虐，哼。在通道出口换了生活头盔的蒋新羽看到这完全外星风格的城市不由感到愤懑。

跟着导航他快速进入了曾经高楼大厦现在却到处残垣断壁的人类拾荒者聚集窟。放眼望去，四下里一片荒凉，只有少数拾荒者醉汉在墙角倚着打盹儿，在红色的光芒下竟有一种古代老年人类在夕阳下颐养天年的祥和的感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新羽快速经过他们，拐进一条死胡同。

一位醉汉抬起头睁了睁眼，拿起酒瓶却发现已然空无半滴酒，对着酒瓶嘟囔了几句，又眯上了眼睛。

居1行星上，一位精干壮硕的年轻人从代表了联盟议员身份的席位上猛地站起，揉去眼角的一滴泪光，低语到：是你吗？你要回来了吗？

他摆摆手，一个轻盈的身影闪到他身后。“从现在开始放弃前任议员的所有布置，开始执行’冬至‘计划，记住，处理完立刻删除身份。“

从死胡同里出来的新羽皱着眉头，唾弃地看了一眼墙角的醉汉，骂道:”如果没有你们这些软弱的家伙，人类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地步。“语罢大步流星地走开，留下一路的飞尘。

此时，联盟里日常中立的少数族派系议员们都收到了一封来自未知的信件，不少议员看完大吃一惊，平时威风凛凛的脸上全是慌张，也有部分议员看完后一笑了之，有轻蔑有高兴。

（中段三）

或许，暗子的话是正确的，毕竟有句话说的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更何况，他现在的全部家当只有反抗军留在内太空的暗子力量了，而这内太空的所谓的人类同族，在一次次与外星生物的权力争斗中大多已经沦落为下等公民，甚至面临被宇宙高等生命体联盟除去高等生命体资质的危机。

“这帮软弱的家伙值得我们去拼死拯救吗？”暗子的话一次次拷问着新羽的内心。

我的反抗军兄弟们有哪个是孬种，为了人类的独立与完整我们什么时候退却过，哪怕面临联盟数倍于己的兵力打击，哪怕面临荒无生机的外太空的寂寞，哪怕面临一次次的猎人（和上文一样，详见刘慈欣的宇宙森林体系理论）的打击。可是，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被反抗军奋力拼死送出来时，在那四处闪耀着瑰丽的色彩的外太空里的一道粗大的能量束将他生活了几乎小半辈子的反抗同盟小星系毁灭，那朵朵无声的烟花是多么稀罕啊，就像他的眼泪一样，而且，他相信，自己的泪水已经在那一天流尽了，以后从身体流出来的只有新陈代谢的产物和这5L的热血。

居1行星的夜晚是那么的迷人，硕大的卫星的身躯占据了夜幕的好大一块，洒下的蓝光仿佛一层蓝纱把一切都笼罩起来，人类居住区里灯火通明，飞车在空际道路中飞速穿梭着，人群在夜市里蠕动着，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在远居十区的一栋普通家庭旅馆里，一点红光在黑暗的房间里熄了又亮，亮了又熄，地板上到处都是抽尽的劣质的烟头和东倒西歪的散装酒瓶，整个房间里弥漫着男人面临压力时的味道。

To be or not to be, it’s a question.

哐哐哐，一阵激烈的砸门声，尽管神智不是很清明，但是他还是把手伸向了腰间，慢慢挪到门前的全息投影处。房外是房东的小孩，新羽通过话筒问道：“孩子，有什么事吗？”

“爷爷，你不知道吗？咱们人类在今天召开的关于确立人类维权法案的第九次会议上终于胜利了一次，爸爸很高兴，邀请你去我家吃夜宵呢。”或许这丁点大的孩子不知道这次的胜利对人类来说有多重要的意义，但他或许从家人的高兴中得到了感染。

“哈哈哈，是吗？那可太好了，我马上就去。”把腰间的枪又往里藏了藏，新羽来到卫生间擦了把脸，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看来也不完全是无可救药，特别是这些无辜的孩子。一定要保留住人类的希望。”语罢，离开了气味浑浊的房子，走进了这清新漂亮的夜晚。

(中段五)

聚会上人很多，大多是一些年轻人，他这样的老年人模样的参会者倒是少数，大家都各聚一块，或是喝酒，或者高谈阔论，或是玩着游戏，只有墙边的几个老家伙在和房东一遍遍地看着会议的重播。

“哈，斯羽是吗？你终于来了，看重播了吗？要不要一起看看？”热情的房东招呼着。

“要不是你小儿子说了，我还真不知道呢，本以为又会和前八次一样成为联盟的笑话呢,看来这次的肉食者也不鄙啊，可以远谋了，哈哈哈。”语罢，一帮老家伙们爽朗的笑声引得整个房间里的人投来目光。

真实年龄只有54岁的新羽可不会和这群老人一起混着，在看了一次重播后走向了吧台拿了一杯鸡尾酒独自坐在一张卡座里看着年轻人在疯狂。

“请问，这，有人吗？尊敬的斯羽老先生或是新羽将军。“耳边突然传来的低沉磁性的声音让新羽的手立马伸向了腰间，同时他问着：“您在公共场合对一位老人开政治玩笑我可是会把你整到监狱的。”

身后的人像风一般迅速坐在新羽面前，新羽慢慢打量着这个人，一身黑衣，连脸都包在口罩里，头上更是一顶黑鸭舌帽，只露出精明的一双眼睛，与活泼喧闹的大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别着急吗？气坏身体可不好，万一讹上我了我岂不是无地说理儿？“说着，掏出一个手环，上面一组DNA的浮雕在昏暗的环境下散发出微弱的红光。

没错，这是自己发小鄂尔泰的饰物，也是他俩之间共同的认证联络物品，此时他毫不犹豫的把枪抵在黑衣人的腹部，焦急地问：“快说，它为什么在你手里！”此时的新羽显然已经快失去耐心了，毕竟，他已经失去了太多。

“先看看这个，急什么，咱们慢慢谈谈吧！”黑衣人边说着边把一封信递给新羽，“打开方式，你懂的。”

新羽丝毫没有减轻信任，单手在嘴的配合下用一个奇特的角度完全撕开信封，然后将两个信封都沿一个特殊的比例展开，将两部分拼合，果然出现了那个熟悉的DNA图样。

（中段六）

“鄂尔泰有什么事吗？”新羽收回枪，又恢复了不惊不喜的表情问道。

“他让议员和你合作行动，拯救整个人类和星灵。对了，会议的事情你怎么看?”

“至少人类有有手段的人了，不过这新议员太锋芒毕露了吧，刚上任就这么强硬，人类这局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不韬光养晦啊?“

“他是我的直接命令者，科勒德，也是鄂尔泰先生的学生，一直以鄂尔泰先生的理论为行政方针，最终就是靠着自己的强烈手段和能力以及鄂尔泰先生的影响成为联盟最年轻的议员，是新人类的骄傲啊，也让很多从政一辈子的老家伙对他也很头疼。而且他的势力很厉害，掌握了很多中立派系的把柄，当然也让不少生命种族和人类结下了互惠互助的契约，所以才敢这么做，顺便让高层目光集中在他那里，掩护你的后续行动。“

“鄂尔泰这小子为人类付出了不少啊，想当年他父亲在世时可是反抗军在联盟中最大的对手啊，估计他父亲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哈哈哈哈。我这次混进来全靠他了，毕竟是母星当年走出去的上古人类，就是厉害啊，要是他们之前愿意认可我们这些新人类的地位，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叫什么星灵，还看不起我们，唉。“新羽也是很无奈啊，”对了，议员有什么计划吗？“

“他说需要你手头的影音资料，确认外太空猎人的手段以联盟的手段能否挡得住。如果联盟挡得住就立马将人类从内太空边境都撤到后方，并通知联盟派兵，如果挡不住，就以人类和星灵合并要进行整顿为借口借机离开联盟星域，寻找新的居住地。他们敢动人类，可没胆动星灵啊。“

“都说了，绝对挡不住，别浪费时间了，猎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了，他们一定会从反抗军星系里获取联盟的信息的，他们太强大了，你要知道，联盟当年两个舰队兵力都没打下的反抗军星系在他们手里没撑过一小时啊。“

“我会和议员反馈的，你放心吧！议员是不会大意的，你现在可以先收编你的情报队伍了，议员会派人帮助你的，顺便你也可以多到处玩玩，享受下安稳的生活。“语罢丝毫不给新羽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留下一道黑色的背影和一脸错愕的新羽。

（中段七）

两周后。

“什么，还没有得出猎人的位置与距离？这就是你们这帮饭桶用两周分析的结果？“年轻的议员一脚将眼前价值不菲的场景全息投影装置踢开，对着下属喊道，”那还不快点联系我的老师，对了，还有蒋新羽。“

尽管已经提前做好了二手准备，但是面临实力未知的敌人这位年轻人还是没有沉住气，毕竟以往的对手他总会想尽办法搞到情报的，再不济也能或多或少收获一些东西。

已经整顿好队伍一周之长的新羽每天都无所事事，一直在等待鄂尔泰与议员的结果，他除了等待安排还能做什么，毕竟他现在没有了实力，而且还要照应他最后的队伍。刚刚睡醒的他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联系记录，再次闭上了惺忪的双眼。突然，激烈刺耳的铃声响起，他立马接通电话，耳边立马传来鄂尔泰和科勒德急促的命令声音，“立马执行第二计划，上书联盟合并的消息。。。对对对，舰队现在就起程，要快，先接孩子和精英。。。”两人的，命令一条条的下着，新羽立马明白了什么，叫来管家安排人员。

“新羽，新羽，新羽，战舰5分种后到，你先辅助星灵的军队强制安排居1星上人类和星灵的撤退，我先和科勒德走下联盟的程序，不然其他高等生命会有所阻拦的，你放心，计划准备了很久了，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好的，你的新身份安排好了，斯羽将军，哈哈哈，你赶紧组织撤离吧，我们先稳住那些其他种族。估计用不了几周，时间绝对够我们整顿的。有事再联系。。。”鄂尔泰快速说完一切后挂断了通讯。

“妈的，又是几周，不能再拖时间了，我先把我的队伍送出去吧！”有了能力，新羽毫不犹豫的让自己的队伍先驾驶一艘战舰离开。

望着天际越来越远的黑点，新羽这下轻松了很多，开始投入到人类与星灵的整顿计划中。

果不其然，合并提案在星灵的压力下很快通过了议会，新羽知道，要不是鄂尔泰家族以不惜一切代价的方式买通星灵众多高层，他们是不会承认人类的地位的，而且，虽然是所谓的合并，但真正的应该是成为星灵的附庸，不过，在即将来临的灾难面前，保住种族与保住权力显然前者更划算，毕竟只有星灵有能力带人类撤离。当然，其他生命种族也有所怀疑，不过，等到他们查明的时候，估计已经挡不住人类与星灵的离开了。

（中段八）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下午，在联盟边缘的居28星球上，一艘满载人类拾荒者的运输舰刚刚启航，那些自认为高等的硅基生命就普遍开始庆祝人类在这颗星球的消失，直到一束束能量从远处的黑暗中射来，穿透舰体，穿透星球，将一切变成宇宙中的一抹火红。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联盟的各处，不过唯一的差别只是时间的先后和爆炸的大小罢了。

（结尾）

“报告舰长，前方发现不明数量的高等生命聚集星域。他们暂未没发现我们，是否开始清扫行动？”毫无边际的黑暗的太空中一艘战舰孤零零的漂泊着，舰长室里电子合成语音询问着双鬓斑白的舰长。

“发射。”舰长心里毫无波澜，他知道，为了维护这些仅存的人类，他不得不谨慎一些，把一切潜在危机扼杀在摇篮里。转身，他来到冰冻室，环顾四下都在冰柜里休眠的兄弟姐妹们，也走进了冰柜，等待下一次自动系统发现可以适合居住的星球后将他唤醒。当然，如果文明程度够高，他会立马规避，如果文明程度和自己差别不多，他会毫不犹豫摧毁他，如果文明程度很低，他会立马唤醒所有人开始人类的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