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听人说小云死了,心“咯噔”一下。多少年了,心里压根儿将她忘了。此刻听到这突来的消息,心底生出莫名的痛,象是无形中被抽了一根筋。
他很后悔,也切恨自己,这也许便是人性的一种无奈。如果没有这消息,再过很久,他应该还是不会想起她,他已与那浑然的淳朴断离了,似乎是置身于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上,即便是偶尔触到一丝记忆,顶多在心湖泛一点涟漪,弥散开来,终是聚不成一个具体的影象。
他算得上一个铮铮男儿,可是此刻却有种要哭的感觉,事实上,他的泪已经流下。耳畔响起一首歌,歌中唱道:“......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小河旁\从没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淌\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华子哥,你真的要走了吗?”蓝天上飘着白云,小河边小云稚嫩、甜美夹着一丝恐慌的声音问。
“小云,我要走了,我会想你的。”
“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你把我的小黑照顾好,我不能带它一起走了。”
风中,小云的头发有些乱,刘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小云的手跑了起来,来到小云的家,让她去把菜刀拿出来,自己跑到茅房旁,从一捆细竹里挑出一根。小云眨巴着好看的眼睛,甜甜地笑道:“华子哥是要给我做风筝呀!”
刘华做风筝是在小伙伴里有些名气的,小云一直央求他给自己做一只,可他嘴上答应,却总是忘记。现在快要离开了,再不做就来不及了。他用菜刀将细竹破开,搞成好几根细竹条,用刀将竹条刮滑,又让小云去取一些棉线过来,小云找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卷。正在这时,刘华的姥姥找来了,让刘华赶紧回去,说接他的车来了。刘华望着手里的竹条,又看了看小云,小云的眼里闪着泪花,小嘴一颤、一颤的。刘华的鼻子也酸了,看着姥姥催促的样子,只好放下了手中未干完的活,走到小云跟前,拉了拉她的手说:“我要走了,我会回来看你,你把这些东西收好,等我回来给你做。”小云眼泪抛了下来,哭着说:“华子哥,你可要回来看我!我等你呀!”
刘华走了,在车里回头看时,小云手里捏着细竹条,站在路旁,小黑狗也在。
刘华回城后不久,母亲将姥 姥也接到了城里,乡下的房子就空在那儿,姥姥把钥匙交给一位亲戚,让他带着照应一下。开头的日子里,刘华老是惦记着小云,回忆着和小云在一起的欢乐情景,想着小云象个跟屁虫一样成天跟在自己身后,还记得有一次,小云问自己:“华子哥,你欢喜我吗?你可要欢喜我呀!爸爸、妈妈都欢喜弟弟,只有你会欢喜我的。”接着她又说:“华子哥,等我长大了我把我给你,做你的老婆,你欢喜吗?”
刘华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妈妈把他放在姥姥家,虽然小伙伴很多,可老是被笑话,所以他不是很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玩,只有小云对他最好,在不知不觉中,一种情感灌注到了心底,就如寒冷中点起了一堆篝火,暖透心的感觉。
时间这个东西真能磨人,慢慢的,他被推上了一个全新的生活轨道,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再下来就是工作、结婚、生子。他没能履行自己对小云的承诺,没再回去看过她,后来听说小云嫁人了,只隐约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慨叹,便再也没了任何关于她的消息。日子就在程序化中消磨着,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妻贤子孝,陈年往事便如云般飘逝。
人这一生,总有一种东西是深深刻在心上的,尽管平时里不会去触碰,但,若要将这刻痕刮掉,却是疼痛无比的。
刘华终于回去了,回到了那个被自己弄丢了的记忆之地,踏上那方土,心中一股暗流涌动,那是记忆的闸门在开启,有种无形的牵引,将他引向一个地方——小云的家。
一个老太太,坐在翻了新的房子门口,手里做着针线活。刘华依稀认出是小云的母亲,他过去打了声招呼。很显然她已经认不出他来。当年他离开时还是个孩子,如今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大人了,待搞清了他的身份后,老人很热情,留他在家吃饭,并告诉了他小云墓碑的所在地。
刘华问起小云的死因,老太太掉下了眼泪......
小云一直痴痴地等他回来,一年、两年、三年......每当乡间公路上有车开来,她都会去看。一次次的失望,却形成了一种习惯。自从他走了,小黑成了她形影不离的伙伴,直到有一天,小黑不见了,她疯了似的到处找,最终没有找到。
她开始不说话了,看上去象个哑巴,碰上别人和她打招呼,最多是笑一下。好多年过去了,她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却始终不开口说话,一种习惯维持着,一有汽车从公路上驶来便过去看看。
同村的小伙子冬生托媒到了她家,父母问她的意思,起先她总是摇头,后来被问多了,便不再坚持。嫁过去后,照样是一言不发,照样是车到必望,冬生人好,不拧着她,只要她喜欢都顺着。
有一天,下着不大不小的雨,一阵汽车喇叭的声音传来,小云撑起一把伞走了出去,走了就没回来。那个司机酒后驾车,加上雨天路滑,撞上了路边的小云。冬生抱着她哭晕了过去。
料理后事的时候,母亲发现她的贴身衣服里似乎有东西,是缝在夹层里的,拆开一看,是几根细竹条,大家都没能猜到是干什么用的。
刘华哭了,无所顾忌地在小云母亲的跟前哭了。他问那些竹条在哪里。说是陪着她一起葬了。
刘华坐在小云坟前的空地上,专心地做着一只风筝,耳边似乎又听到那个稚气而甜美的声音:“华子哥是要给我做风筝呀!”......“华子哥,等我长大了我把我给你,做你的老婆,你欢喜吗?”......“华子哥,你可要回来看我!我等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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