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韭花

“人，要回到童年去。”可知，将我们带离童年的，未必是好东西。90年代，西方心理学研究宣称，成人的趣味和审美，与童年时期的印象（sensation）密切相关。童年时期留下的情感印记与精神创伤，一定程度上将成为个体潜意识中思慕和追寻的对象。因而，故乡与童年常被艺术家称作“灵感的宝库”。

作为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川端康成，终身未能跳脱孤儿的悲哀，于古稀之年口含煤气管只身离世。童年是“真中的梦、梦中的真”。梦与现实，是永恒的矛盾，是深情真挚的悲哀美。人的寿命有十年，加上猴、狗、马、牛各二十年，就是寓言中社会化的泛人类。因此，人的快乐，恰似故乡的一碗韭花酱，黏稠了信仰，快活了肠胃。

一

“罪恶的资本生产韭花酱，就像印度诞生佛陀，牛屎哺育鲜花。要消灭资本主义，我下不去手。”谈及当代资本主义的腐化与共产主义的突进，国学大师老饕酒后失言，不慎吐露三昧。泪水无意中滑落，落寞苍白的面庞，埋藏着欲望与信仰的纠葛、肉欲与灵魂的厮杀。揪心之余，他吃了一口脑花：

“道在便溺中。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那是真理。庄子这句话，什么也不顶。这是预言。预言，永远是无力的。人类的命运，就像这句话一样无力，残酷而多舛；就像一个环，轮回无端。那个圆心，就是韭花酱。”

“要说没脑花，我可能会哭。可要是没了韭花酱，我绝对会自杀。”

猪脑和韭花，犹如坟墓中双生的罂粟，致命而深情。恰似资本之于韭花酱，峻烈而血腥。

韭花，是异域食客的信仰，是链接精神密室的纽带，是将此生和来世合二为一的法门。西方有圣经，中东有古兰经，我们有韭花酱。绿油油的韭花，就是老饕这种人的圣母。哪怕是在华盛顿的五星级旅馆拉屎，他也得把屁股对准家里供着的那瓶韭花酱。

“那是信仰的方向。”老饕扔给我一个微笑，眼神笃定而炽烈。

二

资本主义与韭花酱，既相互依存，又充满矛盾。品尝猪脑花，就是在玩味资本主义百年来的罪恶历史，灵魂深处，仿佛能跟韭花酱对话。

“只有心地纯良的人才有和韭花交流的资格。”“韭花酱，是检验善恶的唯一标准。”没有韭花酱，法院就形同虚设，警察局的条子们就得饿死。

可哪怕是大BOSS，也得把韭花酱当祖宗。“这玩意儿是黑市的硬通货。韭花兑冰毒的汇率是3克。”“谁上街敢揣一瓶韭花酱，我就认谁当爸爸。”身上韭花味的浓淡，还是黑帮地位的象征。“有个傻逼在背后纹了一朵韭花。一小时后，他的尸体就被推进了马拉河。”命不硬，纹身就得慎重。有的东西，你背不动。

资本主义社会，逼良为娼，也将韭花酱炒成了绿黄金。没水，人活不了七天。没空气，人活不过五分钟。失去韭花，人的生命失去价值。“没韭花，毋宁死！”瘫倒在机器前的英国工人舌灿莲花，重新拿起扳手。是韭花给了他生的勇气，生的尊严。

“人是为了韭花而存在的。人生来就应该品尝韭花，生来就是韭花的奴隶。”中东北部的韭教狂热而极端。忍受着资本的剥削，一群用韭的意志武装起来的战士为西方敲响了丧钟。

但在中国，情形则大不一样。中国人，讲内敛。好比遁入桃源的亡秦故老，中国保留着最本真的韭花品尝术。

三

“氓之嗤嗤，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千年前的古人，就干着韭花非法贸易的勾当。

冰凉的韭花撒在肥嫩的脑花上，绿油油地滋润一方水土。异香隐隐传来，污秽的猪脑子瞬间被加持为通灵的法器。

中国人吃韭花，要追溯至民国时期。传言春秋之时，人人相食。坚硬的脑壳内，柔软的一口肉是贵族豪门争相索取的奢侈品。尤其是经腌制的脑子，汁液青碧，气味浓醇，食之辛辣通透。其中育有灵蛆百许条，更显无尽妙旨。“多少楼台烟雨中”，只叹乱世过后，人脑被禁，化为绝唱。口口精华，只剩下豪族饥渴难耐的意淫，以及坊间平民暗地传颂的神话。

猪脑子，虽可食，但缺少灵气，腥臊鞣腻，难以下咽。泥淖苟活之物，岂能汇存天地精华？但不知是哪位灵山居士，得道高人，筑仙台，垒天梯，于民国十二年八月十二日寅时请下一株仙草，有点石成金，化顽为灵之神效。将佐猪脑，竟能将灵气灌注其内，一时生出千般造化，引来万端祥瑞。沧海桑田，异国传入的大机器生产术创造了韭花酱，好比为韭花镀上金身。从此这一珍品被资本主义的乏走狗垄断，炎黄子孙面临存亡考验。更有东瀛浪人，趁机妄图窃取我广大韭花良田，意欲与德意罗刹遥相呼应，建成全球垄断韭花酱大托拉斯，陷全球人民于水深火热。

死生在前，狂澜孰挽？只见东方大作，湖湘万亩韭花田惊雷滚滚，天象大异。至此太祖纵横捭阖，无往不利，展鸿图于累卵，制霸业于毫端。幸天佑中华，百年来国力渐强，一时无两。感怀前事，国人发掘前人食韭秘术，古为今用，发展经年遂成“韭道”。古雅通脱，幽幽难喻，韭道盛行，中华好一派冲虚修真气象。

但是，韭花酱为资本主义所独有，其生产技术实为共产王道所不取也。是以西方挟韭以令华夏，欲制衡东西，从此安稳于资本血腥丑恶的宝座。诚如老饕所言，夺取全世界人民的解放，难！

四

华尔街的股票依然坚挺，东方邪教徒的屁股仍旧忠贞。正如原子弹守卫了地球和平，韭花酱照耀人间，将各国之间的戾气化作欲望的平均，将本该战火纷飞的乱世变为和平的净土。人类在肉体上向往韭花，在精神上依赖韭花，就连世界的和平，也需要韭花。

是韭花焊住了光速；是韭花，维系着这个星系的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