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头江尾
旭日春光打在兰隐寺的门前，扫地僧都已经上了早课正打扫着庙门前的脏污。
“悟尘你昨晚睡觉在叫什么呢？像个小娘子求饶一样，可把我们都叫醒了！”弥生杵着扫帚正笑着悟尘。
“师傅说了，那是余所诱！你这是梦中起了色心才秽了神的，这称不上犯戒，因为这是你对红尘还留恋的意思啊！”弥生边说边往悟尘这靠，左顾右盼的，好像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你过来，我跟你说，我们两都是半路出家，难免会有红尘未了的事，孟子有言食色性也，孔子又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我知道城里有一怜尚楼，专门为我们这种和尚开的，有没有兴趣，等明夜我们溜下山门快活快活？”弥生满脸色相拿肩碰了碰悟尘的肩。
“可是如果被师傅知……”悟尘还没说完，弥生不屑的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说：“跟你说吧，我碰见过师傅在那过夜，跟的是那叫小玉娥的女子，那女子的身材那可真是前凸后翘，那皮肤可真是吹弹可破，更别谈那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容颜了，师傅能跟她度春宵，这也算是这辈子修来的福报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小悟尘，就明夜！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非要带你破了这戒。”弥生把扫把一提，往门内走去了。悟尘本非僧人，全因为赌输了，无奈来城外兰隐寺避仇家，师傅见其颇有慧根，便将其纳入门下，悟尘也一心跟着师傅修禅，怎想师傅也是那说书人口中的花和尚。
自从师傅食色的事在悟尘的心里萦绕，他就像丢了魂似的，早饭吃的也昏沉，值殿诵经也无心，师傅看他这样便让他到寺里的庭院来，与他有事要谈。
“怎么了？悟尘，看你今日心不在焉，神魂颠倒的样子，是遇到了难事？能和师傅说说嘛？”师傅正背对着悟尘拿着竹筒给假山上的乌龟浇着水。“师傅，你可曾尝过男女之事的滋味吗？”悟尘好像毫不在意僧人戒律，长幼尊卑的事。“男女何事？能说得再明白一点吗？”师傅还是一动不动，继续把水浇在乌龟的身上。“男女之间还能有何事，师傅莫不是再玩笑我？”悟尘有点急了的样子，语气也稍微含了些许怒气。
“色即是空你怎么理解其中含义？”师傅转过身来看着悟尘。“情色就是虚无乌有之物。”悟尘随口答到。“那空即是色又怎么理解？”师傅这时笑了笑看着悟尘。“虚无乌有之物就是情色。”悟尘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句话是随口而出的。“那么你说师傅我有没有尝过男女之事的滋味？”师傅把竹筒一放，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就拂袖而去了。
师傅的形象已经从九天之上落入了九层以下了，悟尘看着师傅诡辩的样子，就像是偷吃糖的孩子在跟你说这糖是饭一样，满口胡言。悟尘回殿的路上碰到了弥生，跟弥生擦肩而过时，弥生说了句：小玉娥在殿内求缘呢，快去饱饱眼福。悟尘斜眼看了一下弥生，便朝着殿内走去。
哪怕身着简单的粗布衣服，面无粉饰也难掩此女子的美，她跪在拜垫上，一侧的发尾散落，若隐若现的那峨眉皓齿，那花颜月貌。悟尘倚在柱子上看走了神，浑然不知弥生也在身旁点头称赞。“如何？可有兴趣？”弥生用手指戳了戳悟尘的腰间痒穴，“不如我们今晚就去吧，别等明晚了”弥生难掩淫相的看着悟尘说。“那就今晚，但我们不在那过夜！”悟尘似乎起了破戒之意，没敢看着弥生。“那就说定了！就今晚亥时出，亥时回！在厨房旁的梧桐碰头。”弥生激动的声音引得小玉娥的抬头。
悟尘和小玉娥四目相视没两秒，悟尘便涨红了脸，扭头走了。
“你怎么才来？！说好的亥时，现在都过去一刻了！快跟上！”悟尘换了套便服，在月色下跟着弥生从梧桐树的东枝翻出了庙墙，弥生可算是憋坏了，一路小跑的到了城里的西市，那派灯红酒绿人头熙攘之景。真是白驹过隙，让悟尘好生感慨，毕竟上一次见到此景象已经是在五年前了，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他，染上了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被人追债从城南躲到城北，若不是遇上师傅也不会有如今的安生日子。
怜尚楼并不是像玉堂春那样的大妓院，说是楼，不如说是间四合院，里边多半是光着头的和尚在左拥右揽，赏给这些女人的钱都是那还沾着香火气的铜钱，吃的酒菜都是些自家酿的米酒和些供奉神灵的祭品，真是毫无佛心，着实让悟尘惊掉了下巴。
“哟~这不是弥生嘛？今日又有空来玩啦？”说着话的正是怜尚楼的老板娘怜姨，可别被你师傅抓到了，要不到时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不会的，怜姨，我怎么会被师傅发现呢，偷偷跟你说，我早就知道师傅来过这几次。”弥生的大嘴巴是时刻都管不住，生怕普天之下人们不晓得他知道师傅来这烟花地。“你毛都没长齐，懂些什么？！”怜姨把手帕一甩甩在弥生脸上。“哟~旁边这小帅哥谁啊？长得可真俊！”怜姨上下打量着悟尘。
“这我们庙草，除我之外，这人就是我们庙里最帅的人了，怜姨快找个姐姐伺候着，他昨晚都在梦里叫出声了都，可把他憋坏了！是吧？悟尘~”弥生不怀好意的撞着悟尘的肩膀，嘲笑着说。
“那就小玉娥吧，小玉娥今天可是失了魂了，谁都不喜欢，棋也不肯陪客人下，诗也不肯和客人作，还把城东拓业寺的人骂了一通。”怜姨往北面的那间房指了指，“就在那，你自己去吧，见势不好，就快出来。”
悟尘走到门前，敲了敲门说了声：“我方便进来吗？”小玉娥好像在房间里把凳子踢翻了，悟尘以为出了事便推门而入，只见小玉娥披着红纱，在房内跳着霓裳羽衣舞，全然不知已经把凳子都踢翻了，小玉娥被进门的悟尘打断了，面无表情的看着悟尘：“今天我见过你吧，在庙里。”“对的，在庙里，我见过你，听人说你在求缘？”“哪来什么缘，都是臆想罢了，谁会爱上这烟花女，把门关上吧，进风了。”悟尘把门关了，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坐了下来，倒了杯茶。“梅花茶？有趣，真是个柔中带刚的女子。”“见笑了，只是小女子爱喝些花茶罢了，初春无花只好就着这梅花泡了一壶。”“怎么姑娘也信这缘分之事？”“无奈之举，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话怎讲？何来的无奈？”
“他是个云游和尚，叫方游，从蜀地来的，当时来此地时，我还是个正经人家。我被他的才华折服，他侃侃而谈，能言善辩，口吐莲花，实属让人着迷，他在城里呆了很久，我们互生爱意，他也愿意为我破戒，可天意弄人，我被嗜赌的叔父卖到这烟花之地。方游拿不出赎身的钱，不久后便带恨离世了，今天是他的忌日，我每年都会在这天为他留一清白身。佛有轮回之说，我相信他来生会来找我的。”
“有趣，但你怎么知道哪个才是来生的他呢？”“谁的右手小趾少了一个指甲盖的话，那人则便是他。”房门被敲响，弥生走了进来，看着小娥，连眼睛都不愿移开的说：“悟尘，亥时快过了，我们该走了吧，如果你不想走也不是不……”
“走吧，此番与小玉娥交谈甚欢，我们改日再聊。”
从此以后的每月初一十五，悟尘都会来这怜尚楼和小玉娥聊天对饮，吟诗作赋，唯独不做那男女之事。小玉娥一问起这事，悟尘都只会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也正因为如此，悟尘被弥生笑话了很久。
正月因为要去帮贵人家做佛事，悟尘便没有去那怜尚楼。只能等到下月的初一，此时悟尘憋了满肚子的牢骚准备与小玉娥谈个畅快，刚到了门口，怜姨便凑上前和悟尘说：“小玉娥染上花柳了，现浑身生疮，怕是活不久了，好生让人恶心，现在在柴房住着呢，如果你想换一个姑娘的话，我现在就帮你挑一位。”“不用了，我就要小玉娥。”悟尘找着了藏在院角的柴房，说是柴房，其实就是一间破败的草房，檐不遮雨，墙不挡风，让人心疼。小玉娥还是像以往那样披着红纱，屈身躺在床上。看见悟尘来了，赶忙用红纱遮住了那满脸的疮。
“你怎么还来，我都这般模样了，别恶心到了你。”小玉娥有气无力的说着。“我活不久了，你能帮我个忙吗？悟尘。”“你说，我尽力而为。”悟尘抓着小玉娥的手。
“那缘你定要帮我记着，等你遇到他了，定帮我告诉他，让他别忘了我，我转世会来找他的。”“那他怎么知道哪个是你？”“右手小指两个指甲盖的便是我。”“我才不帮你，你要自己告诉他，我已经碰见那人了，小指没有指甲盖的那人，就在我做佛事的地方碰到了！我这就去把他带来！你等着我！”悟尘撒开小娥的手便赶忙往门外冲，把凳子也带倒了。没过多久，身后小娥的手一垂便也就这样离世了。
悟尘跑到厨房，拿着刀尖，猛的往小指指甲缝一砸，指甲盖连肉带血掉在地上，钻心的疼让他叫出了声………
也叫醒了梦……
旭日春光打在兰隐寺的门前，扫地僧都已经上了早课正打扫着庙门前的脏污。
“悟尘你昨晚睡觉在叫什么呢？像个小娘子求饶一样，把我们都叫醒了！”弥生杵着扫帚正笑着悟尘。
“小师傅，现在庙门开了吗？”那是一个清秀的女子。“开了啊，如果要上香便随我来吧。”悟尘放下扫帚便带着这姑娘进了殿内。
悟尘把香递给了这姑娘。“谢谢小师傅。”姑娘伸出手接过香，那是双吹弹可破的手，多一寸少一寸都不行的恰到好处的手。
弥生在一旁拿着扫帚好奇的问着：
“姑娘你右手小指怎么有两层指甲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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