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无声》
作者：夏鹿
（一）
民国元年，李小文出生了。
李维还在看蚂蚁的时候，突听隔壁传来婴儿的哭声，嗓门很大，好似要将老天哭出个窟窿。
这时候的李维俩岁，还是个豆丁大的胡萝卜头，他转身跑进厢房，也嚎着嗓子大叫道：“娘——杨姨把妹妹生出来啦！”
那欢腾劲儿，仿佛是自己亲妹子出生了。
不过也没差，李姓俩家比邻而居，本就亲厚，再加上李维出生没多久，多年不育的李小文她娘就怀上了，李小文一家都觉着是李维带来的运气，时常感叹：如若是男孩，他俩就是亲兄弟；如果是女孩，就定下娃娃亲。
李杨氏早就备好上门礼物，提着一篮红皮鸡蛋，拉着李维去了隔壁。
去后一看果真是个女娃娃，还真叫李维说中了。
李杨氏笑道：“我家这个调皮蛋儿，听见声儿就叫着说是妹妹，还真叫他蒙对了。”
床榻上的李高氏虽因生产脸色发白，却也喜上眉梢，说道：“那是维儿心诚，天天嚷着要妹妹，这下叫他说中了，不知多开心呐！”
李维呢，早就眼巴巴地趴在床边，满眼都是稀奇，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捂着嘴巴用气音嘟囔：“妹妹长得像个小红猴子。”
一旁的李杨氏戳了李维一指头，笑骂道：“你小时前儿不也一样！”
（二）
大树底下，俩个娃娃在看蚂蚁搬家。
李维撇撇嘴：“这种玩意儿我早就不玩了，我要去和虎子他们打枪。”
身旁的李小文已经四岁了，正是玩闹的年纪，穿着一件绣着杜鹃花的藕粉色小斗篷，闻言头也不抬的俏生生的说：“你敢走，我就告诉高姨姨你又丢了我。”
李维气急，涨红脸叫道：“你不许瞎说，我就弄丢你一回。而且我都给你赔礼了。”
李小文抬眼，眼眸流光，晃晃手腕上的铃铛，说：“谁稀罕你的铃铛啊，反正你不许去。”
前些日子街上有灯会，李维偷摸的带着李小文上街去玩，一个不留神就弄丢了李小文。
他遍寻不到只好回家求助，招来家里的一顿打，而后幸好有好心人将走丢的李小文送回来，不然这后果可想来就后怕。
为了哄好李小文，李维用私存的几个铜板买了只铃铛，当作赔礼。意为以后不管李小文在哪儿，只要听到铃铛声，就能找到她。
（三）
晨光肆意，摊贩走卒攘攘熙熙，远处读书声声，悦耳清脆。
女子学堂外，有一少年穿布衣青衫，探头探脑的望着堂内，好似在等人，也许是心上人罢。
因为那少年不光翘首以盼，还带着些害羞神情，真正的感情是藏不住的。
待到下课，李小文远远的就瞧见李维，伸长了胳膊朝李维打招呼，大大方方的喊他：“维哥哥——”
青梅竹马说的就是李维和李小文了，自从李小文出生，陪她身边最多的便是李维，她叫的第一声就是“哥哥”。
她的维哥哥带她小时放风筝捉蜻蜓，大时教她识字，后来还求她爹娘送她去上学，说是男女平等，女子也要读书认字。
(四)
日子突然就不太平了，听说日本人要打进来，闹得街上人心惶惶，昔日热闹的街市如今也寂寥无人。
翌日，换成了李小文在外等李维下学，女子学堂的唯一女老师走了，学堂也早停了，李维也是最后一次上学。
不知道最后一课讲了什么，回去的路上，李维沉思凝眉，几次欲言又止，走到街口，李小文突然拉住李维。
“维哥哥——我有点害怕。”李小文心口猛地一紧。
李维也晃过神来，扶着她手，紧张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声惊天炸雷响起，天上下起血雨残骸。
李维来不及思考，抓着吓懵的李小文就跑，街上人群越来越多，到处都是哭天抢地的呐喊！
炮弹还在下，李维曾回头望过一眼，眼睁睁的看着有一个黑点落到李家附近，怒目圆睁，刺红了双眼却不敢有半点留恋，因为手中还牵着李小文的手，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模糊听的铃铛声声。
日本人没有大肆入侵，好似那日的事情只是他们的一时兴起。
家没了，人还得活着。留下来的人注定要背负着伤痛，李小文受了惊，整日以泪洗面，若不是李维抱着她哭音颤颤的求她好好活着，李小文也要随李家一起去了。
(五)
后来的日子，李维不愿多想，他和李小文一路随着流民一路颠沛流离，吃不上饭的时候还要行乞，顾不得读书人的脸面，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李维突发高烧不止，李小文慌了神，到处求医问药，也只换来医馆的白眼嫌弃。
“去去去，叫花子没钱就别来这地儿。”世道艰难，医馆小厮也无仁心。
李小文靠着墙角，抱着烧糊涂的李维，看他日渐消瘦的脸庞，想着往事种种，半晌，她低头轻吻，泪水打湿他干裂的唇，好似有所感应，李维嗫嚅道：“小文，别怕！”
李小文抚着李维唇瓣，哽咽道：“维哥哥，小文不怕，你也莫怕。我定会救你的。”
说罢，便将李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走向一条昏暗无人的小巷。
铃铛声声，依旧清脆，只是再无人细听。
（六）
听说玉花巷里来了个新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学过诗读过书哩！
据见过的人说啊，模样长得那叫一个标致，虽有些清冷之感，但那举手投足间尽是勾人的劲儿，可比那些个庸脂俗粉的强多了。
“可惜啊！人家念薇姑娘卖艺不卖身！”
“这世道，有今天没明天的，她迟早不是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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