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多余人?起源于俄国文学,代表人物为奥涅金、毕巧林、罗亭和奥勃洛摩夫。指的是这样一群人:出身贵族,正家境优渥;不满现实,却缺少行动;迷茫度日,却心有不甘。日本名言:世上无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资源。化用之:世上本无多余人,只有未摆正位置的人才。《千只鹤》中的三谷菊治是否属于多余人?是否是未摆正位置的人才?
一,多余人辨析
(1)出身贵族,家境优渥
三谷菊治,出身茶道世家。文中多处细节可见此茶道世家的概念具体。仅举两例以验证。
其一,栗本近子为三谷菊治介绍亲事。女方稻村雪子“她家早先是横滨的生丝商”,菊治对其外在着装是这么评价的:“小姐手拿一个用粉红色皱绸包袱皮包里的小包,上面绘有洁白的千只鹤,美极了”和“嫩叶的影子投在小姐身后的糊纸拉门上,使人感到她那艳丽的长袖和服的肩部和袖兜隐约反射出柔光。那头秀发也非常亮丽”。又观其点茶的动作,“她那纯朴的点茶做派,没有丝毫毛病。从胸部到膝部的姿势都非常正确,可以领略到她的高雅气度。”从文中后来谈到文子去送三谷先生(菊治父亲)时,遭遇炸弹袭击可知,此时应该就是二战不久。有如此优质的着装和茶道手艺,必非常人。而后雪子几乎是无有反对婚事,无恋爱基础,只能看“门当户对”,由此可见三谷菊治也非寻常人家。
其二,栗本近子“去了京都,回来时还在箱根歇了歇脚。在京都她师傅那里,遇见了茶具店的大泉先生。”而后大泉先生想要收购三谷先生的茶具。而三谷先生的茶具也颇多来源,其中就是太田先生。太田先生的茶具如何?被文子摔碎的“志野陶的筒状茶碗”就有三百多年的历史;而摔碎的理由是文子认为三谷菊治必然看过或者会看到更好的茶具。由此看见,三谷菊治家绝对非寻常人家。
至于第十六章写道:菊治向公司请了四五天夏休假,到坐落在野尻湖的友人的别墅去度假。友人都有别墅,其可去其家看刚刚生育的妻儿。可谓之通家之好。其人何如可知矣。家里佣人一直都在,家境可知矣。如是种种,不一而足。
三谷菊治,茶道世家。或非贵族,家境必实。
(2)不满现实,缺乏行动
三谷菊治是否不满现实呢?上文谈到菊治向公司请假,说明其是有工作任务的。只是,文中多处写道他似乎并不在乎工作如何。或许是家境优渥原因,更多恐怕是自己“丧”的表现。如果谈不满现实缺乏更多有力证据,不满栗本近子则不需多言。
文章开头即谈到因为栗本近子“身体原因”而产生对其的不满,而后因为栗本近子私自安排相亲、干涉自己生活、影响自己日常,更增添了无数反感。最后乃至称之为“老太婆”。对其的厌恶不满已经溢于言表、泛滥纸上。
那么,不满于此,行动如何呢?试举几例说明。
①介绍稻村雪子,而后尽管自己拒绝,近子仍然自说自话。言说好事将近。菊治未管;
②言说太田夫人是要摆脱妖气自杀,菊治心中极度不乐,却未多言。
③多次使用菊治家茶室,菊治已言不学茶道。近子仍然自行自是。菊治未阻。
④近子要卖掉三谷家茶具,菊治已知,心中讥笑。最终同意出售。
似此多多,不胜枚举。心有怨气,不做发表。
(3)迷茫度日,心有不甘
迷茫度日,心有不甘何如?
于栗本近子,心生厌恶,却始终未曾真正反抗。上文已述。
于稻村雪子,其心生喜爱,从装束到才艺,皆令其惊为天人。然而,却因为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最终没有与之缔结婚姻。最后听闻雪子结婚,又心下黯然。
于太田夫人,明知其于父有染,且其将自己当做父亲,却还是与之发生了关系。并在后面的日子里,不可遏制地要延续这段孽恋。最后太田夫人自杀身亡,有着自责。在文子的“劝解”下,又“理解文子小姐刚才的话,意思是说死者与活着的人之间,已经不存在什么原谅或不原谅的事了·····认为已经得到·····原谅”,获得心灵的安然。
于文子,逐步了解到其为某种映射,自己当慎重。却仍然自得其乐接近接近再接近。当得知其结婚时,比听到稻村雪子结婚更难受。得知消息为虚假时,却又有一番心理斗争,就连回家时间都要计算估摸一下。志野陶的摔碎,无限叹惋,却也未曾如何。直到发现文子可能以志野陶为象征,毁灭自己;发现文子也陷入其中,不得自拔,才想起去追寻。追到又如何?可能仍然是一心混沌,不知所云。
至于对自己的父母,对仆人,更是恍惚迷蒙,无有定性。
综上所述,其多余人形象,可为确定。于世无用,于人无用。恍惚度日,不知所之。心有期盼,念念不忘。行无真迹,日日无名。
二,人才否辨析
所谓人才,于某领域有突出能力,至少优于大部分从事该领域工作之人。三谷菊治其为人才否?父亲为茶道大家,其从头到尾未曾真正自己点过茶。亦放言不再进行茶道。其为公司职员,不知其公司内层级,但似乎未曾多言其为公司做出多大贡献,反而有请假早退现象。然则其有另外才能?纠结于多名女子之间,得到她们的“厚爱”。稻田雪子、太田夫人、太田文子,乃至于其最讨厌的栗本近子,似乎都对其有不错的观感。按照当今时代的“观点”,这不失为一种极其“特殊”的才能。
三,“丧”文化的迭代呈现
“佛系”xx成为最近的热词,表达一种可有可无、无所谓的态度。譬如佛系工作、佛系饮食、佛系带娃、佛系读书、佛系打车。佛系工作,有好工作就去做。如果要跑上跑下,千里奔波,那回个小县城,自娱自乐也好。人生苦短,何必和自己较劲;佛系饮食,有好吃的就吃。如果要费心苦想,不如在同事买饭的时候让ta一模一样带一份,或者打开外卖APP,看昨天记录,同样来一份。诸如此类,以佛为名,行“丧”文化。
观《千只鹤》中的三谷菊治,其是否同样如此?能为则为,不失好事;不可为则罢,不要坏事。如果坏事,心里忧伤一下,回复之前。形成封闭圆环,行尸走肉。
丧文化不是突发的。日本曾经在二战之后一度丧文化兴起,日本无赖派作家太宰治就是典型例子。而丧文化如今在电视剧和动漫作品中再度复生。乃至于美国“垮掉的一代”、英国披头士引领的嬉皮人生,都是某种程度的代表。而当今中国所谓“佛系”xx,同样如此。
二战之后,丧文化横行人间;如今战争的阴影早没有那么沉重,为何丧文化卷土重来?空虚!二战之后也好,如今时代也罢。当内心缺乏信仰或者旧的信仰被打破,而自生的基本生活解决之时,空虚自然就占领心理。以虚占空,不亦怪哉!不亦哀哉!
婆娑世界,不圆满。人生百年,难尽意。无内心力量,必至迷顿。三谷菊治如此,如今身处丧文化中的国人估计亦是如此。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解忧,唯有信念。信念若成,则无力者有力,非才者成才。虽不知何处,亦必有得。
《千只鹤》有续篇曰《波千鸟》。不欲读之,盖其境已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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