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我是一个杀手,一名活跃在地下,已经完成上百个单子的杀手。与其他专业人士不同的地方在于,我的双手至始至终未曾沾过一滴鲜血,当然这只是说我没有伤害过生命而已。不杀人,而任务却源源不断地向我投来,我也能让圆满地交差,拿走高额的奖赏。
这算是一种行骗手段了,作为杀手里的江湖骗子,做着骗人的勾当滥竽充数,与恶心恐怖的杀人犯打着交道,接触世界底层的各种阴暗。说实话,我非常讨厌反感这样的生活,这和我的成长环境与性格实在是八杆子打不着,但它就是戏剧性地发生在我身上了。值得庆幸的是,我始终还保留着一份基本的人性。
在杀手界这种稍有不慎就会搭上性命的地方还能保持着小丑行径,连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我总是对自己说,干完这一票就不干了,奈何钞票的诱惑力太大了,我实在想不到还有比我这种方法来钱更快的路子。这种方法到底是什么方法,说出来也是需要承担很大风险的,可我已经决定要退出这个圈子,就不能给自己留下后路。
这种方法和我身份的转变有着很大的关联。
在当杀手之前,我只是一所大学里芸芸学子里的一员,可能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我学的是心理学专业。我每天也会神经兮兮地和朋友插科打诨,也试过去疯狂地追求一个女孩,也在分手后沉迷酒精,每天晕的不能自己。杀手那时对于我而言,就是马尔代夫晒太阳到珠穆朗玛峰爬山距离。
而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我快毕业的时候开始的。作为一名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我还是有着很高的心理学的专业素养的,在学院里面曾经也是风云人物一个。那时我正在忙着做毕业论文,这个论文的标题我已经忘了,但主题是关于催眠与自杀。论文在开始受尽了阻挠,但它还是建立了起来。
可能大家知道这样一个故事,用一个死囚作为样本来进行一项心理实验,告诉死囚我们用放血的方法来执行死刑,并不断地进行着语言和行为上的刺激。但实际上医生只是在蒙着眼睛的死囚旁放了一个管子,并不断地流出热水滴在地板上。没过多久,医生就发现死囚已经休克了,但死囚其实并没有流出一滴血。
这种暗示性催眠改变了死囚的人体内分泌功能,从而让他看似很不科学的死去。我从中思考,暗示可以做到让自己相信自己死亡,那可不可以让他人相信另一个人死亡呢。这种禁忌性的想法一在我脑子里产生就收不住了。我想象:如果我的朋友李文豪被暗示成功,相信了我的死亡,但我实际还活的好好的,那一定很有趣。带着恶趣味和好奇又有些务实的求知精神,我开始了对这种暗示的研究。
我利用已有的催眠知识很快就找到了这个暗示的入口,简单的三个要点:要他知道我已经死亡的虚假信息,压抑他询问他人来获知我消息的动机,减少客观世界上与我现在相关联的信息。做到这些,你便死在了他的主观世界。但我还是抱着有些戏谑的态度来看待这种”死亡的,哪怕它被我推敲地再完美,理论再充足我也没有太过认真相信我自己。
对科学的尊重和对死亡的敬畏让我焦虑不已,晚上也开始翻来覆去夜不能寐。如果这种暗示真的可以成功,那切不说对方该如何痛苦伤心,我自己又该如何对待他呢。
我还是进行了这样的实验,当然这样的实验已经不是为了去完成论文或是科研,纯碎是为了排解自己内心的焦躁和强烈的好奇。
我去找了李文豪,对他说我需要练习我的催眠手法,我不敢告诉他我要对他做这种操作。曾经经常和我练习的朋友爽快的答应了,他不知道我要做这种禁忌的实验,去拿他当小白鼠。我的脸烧的发红,这个可怕的催眠还没开始就让我变成了骗子。
我按照研究过的法子对他进行了催眠,一切都很顺利。我告诉他,我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卡车从我的身上碾压,当场死亡。我还让他知道,他已经亲眼见过了我的遗体,破碎的四肢沾满了泥土的灰黑和鲜血的红色,脑袋壳被挤压成椭圆,流淌着乳白的脑花。我要用残酷的画面让他相信,我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与想象中的一样,李文豪产生了情绪波动,但剧烈地出乎了我的意料。本松弛躺在椅子上的他,身上的肌肉肉眼可见的僵直了起来,从腹部向上到头部,开始了剧烈的抖动。闭着眼睛的他流出了大量的眼泪,大股大股地流淌到了地板上。就像是婴儿哭喊那样,放肆,剧烈又无助。我实在没有想象他会如此剧烈,我的眼睛也不禁开始发酸。
但这样的场面已经超出了我催眠所能控制的范围,他随时都有可能醒来!我必须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朋友对不起了,我心里不断道着歉。
匆忙地收拾着我留在房间的物品,他的哭喊刺耳到我有些害怕,好不容易收拾完,提着一包东西正要离开。那婴儿般的哭声戛然而止,房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一转身,就发现了让我发抖的一幕。李文豪对着我坐了起来,两个眼睛木木地看着我这边,还带着泪水的眼睛却看不到一丝灵光,好像在看我却也好像在看我身后的墙。
看到这双眼睛,我知道我惹了大祸。
李文豪得了精神病,被家人送去了精神病院。而我也受到了惩罚,别说毕业论文做不了,毕业都没了资格,被学院勒令退学。本来在学术路上有着大家看好的前途,现在一下子什么也没有了。但我不能怨,这是我的罪过,我对不起李文豪。他本来是和我一样出色的心理学学生,但现在变成了嘴里只能吞吐”死了“”没死“的精神病人。
没敢告诉家人的我只能先在这个城市里面苟活着,不变的生活费根本不够我在校外的生存。从未考虑过赚钱的我,现在开始为了钱而发愁。我尽量减少各种活动,在出租屋里睡觉吃泡面成了我的全部,吃的我口腔腥臭,两眼发肿。
我应该出去工作了。
可是受过大学专业教育的我,在赚钱这方面却像个孩子一样。我知道卖家和买家的动机,需求,我也熟知谈判交流的技巧和手段,可是钱就是到不了我的手上来。此时我还带着一丝知识分子尊严去找工作,本可以简单直接赚钱的体力活一直被我无视。对我骄傲的惩罚就是没饭吃,我开始吃不饱饭,泡面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着。
我决定去劳务市场看一看。
搬砖,搬家,运水泥,这些脏活实在让我难以接受。幸运的是,一个男人找到了我。
或许是我的形象实在是像一个被生活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他把我拉到了角落。
”想不想赚钱?”,他低声问我。
我小鸡似地点头,但还是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帮我杀个人。“,他坚定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抬起脚就要走。突然脑子一闪,那双木木的眼睛来到了我的眼前。“死了”,“没死”,李文豪呆滞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多少钱?“,我咬咬牙,故作愤恨又渴求地看着他。
第二天我就找到了他,见到我他没有太大的反应。
”果然还是做不了啊,算那该死的女人命大。“
”我已经做完了,那个女人死的一干二净。“
”哦?“,他一脸吃惊和兴奋。
我知道他现在迫切要看到死亡的证明,我就可以通过一步步的暗示催眠他。我告诉他我的杀人方法,女人死去的惨状,用自己剪去的头发告诉他这是女人的头发。他放松了警惕,怀疑逐渐消退,身体变得松弛,甚至扬起了眉头。他已经有五分相信了我的鬼话,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我必须让他永远相信,我明白欺骗这个人的代价绝对让我难以承受。我催眠了他,把死亡的情景刻入了他的记忆中,消解掉他所有可能产生怀疑的心理因素。做到这已经够了。他在得知女人死亡后的反应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先是一阵狂喜,紧接着就变成了李文豪那样的痛哭,头发已经发白的中年男人像个孩子一样疯狂扭动着身体哭泣。看到他流下的泪水,我不禁感到一阵心酸,死人无论如何都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他醒来过后仿佛老了几岁,显得十分惆怅。没多说什么就把约定好的钱交给了我,安慰的话在我这个杀过人的嘴里面也说不出来,看了他几眼我就匆匆离开了。
干完这第一票我兴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买了名牌奢侈品,请原来的同学吃大餐,破旧的出租屋也换成了豪华的酒店,还往家里打去了不少钱。有钱的感觉让穷过的我难以自拔,原来赚钱那么容易。就在这个时候,我下定了决心,以后就做这一行了。我的这种手段虽说看上去像是行骗,但是雇我的人,我,要被杀的人,这三个人都是满意的。况且人活着还是死去,本来就是存在于周围人之间的概念,大家都认为你死了,那你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了。我这种荒谬的逻辑被金钱的力量牵着鼻子走,这让我变成了游走在光明和黑暗之间的杀手。
杀人干脆利落悄声匿迹,来无影去无踪等雇主喜欢的特点,让我快速在这个圈子里面火热了起来。雇主们对我的手段赞不绝口,我总是能完美地说出他期待的死法。
我杀过八十岁卧床不起的老头,也杀过二十岁美妙性感的女星,无论是谁,我都可以下得去手,将他虐杀在雇主的脑海中。我见识了各种雇主得知对方死亡后的反应,他们将毫不掩盖的情绪展露给了我,充满了私欲的高兴,失去朋友,家人的失落,后悔和痛苦的泪水。一次一次没有滴血的刺杀在慢慢地改变着我的内心,我肆无忌惮地使用着我的暗示催眠,我知道,虽然我的手没有沾血,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恶魔。
我习惯了在黑夜出门,就像其他杀手一样,我也开始惧怕人群,下意识的躲避人的目光,几乎回避了所有与任务无关的交流,我变成了一个孤独的独行侠。这不是因为我患上了社交恐惧症,了解心理学的我知道这种变化的原因,俗语说就是心里有鬼而已。这些我并未在意,在钱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真正让我惶恐的是另一件变化,现在晚上睡觉对我竟成了一种折磨。夜晚我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那些曾经被我说死过的人在我的梦境里张牙舞爪。猩红的鲜血在眼前流淌,一群一群的死者挥舞着他们的断肢残臂压迫地向我逼来,我的四周围满了我曾经杀过的人。那梦中出现的逼真画面就是我曾经描绘给雇主的场景,那近在咫尺的血液让醒来的我冷汗直流。偌大的房间充满着黑暗,梦中的血液仿佛透了出来一样,周围的空气压的我呼吸困难。
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了一起,醒来后的我总要拼命地去思考回忆,我到底杀他们了吗?他们到底死了吗?
在白天我的认知力和判断力也恢复了正常,不禁会嘲笑起半夜的想法。我只是一个骗子而已,我甚至都没见过那些死者,一根毛也碰不到,怎么会杀死他们。我竟然开始对这种不存在在死亡产生了认真的判断,我想我应该是病了。
随着我杀的人越来越多,我的这种病也越来越严重,不仅噩梦里他们缠着我,在现实中,他们也不断地浮现在我眼前。那些血腥的画面,死者的惨叫在我脑子时隐时现,真实的细节但又透着一副纱布朦朦胧胧。我寝食难安,变得神经敏感,虚拟和真实在我大脑交替反转,生和死在我眼里变得畸形了起来。
精神病就是这样变成的吧,我意识到这种心理问题会对我产生难以想象的影响,想到李文豪的眼睛就是一阵寒颤,是时候收手了。没想到在刀锋上在生活的我最先出事的是自己的心理问题,而欺骗的后果始终没有发生在我身上,这也是我一直奇怪的地方。
带上了我的一些小物件和含有大量钱的银行卡就离开了,这是一个没有留恋的地方,那些曾经的青春快乐都被那虚无的血液笼罩住,我是不想再停留一秒钟。在火车上看着远去的城市,压抑已久的心情此刻终于轻快了起来。想到我如此年轻已经拥有千万资产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了,我现在还奢求什么呢。接下来我要去看看世界上的美丽风采,遇到个好姑娘,回家孝敬二老,结婚生子,这辈子足矣。
雇主
最近一件事情非常困扰我,女儿喜欢上了一个比他大一岁的男孩,俩人打的火热,按说做父母的应该高兴,可调查后发现这个男孩情史复杂,品行不端,还经常打骂我的女儿。我劝女儿和她分手,可她就像着魔了一样,就是离不开这个恶劣的男人。我对女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去解决掉这个男人,这也是我在过去几十年的打拼中经常使用的手段。
这次介绍人给我找了一个年轻的杀手,看起来文静善良但又高深莫测的样子,简单给他介绍了情况,他就离开了。那么年轻干什么不好,当杀手能有什么前途,我不禁对这个年轻人起了怜惜之情。
让我吃惊的是,年轻人第二天就过来找我了,并大言不惭地告诉我人已经解决了。我有些生气,告诉他我不喜欢别人欺骗我。可这个年轻人很厉害,他确实把那个烂糟货色解决掉了。不过我现在好像老了,跟他交谈中竟然打了个迷糊,说不定这个年轻人会在心里嘲讽我一番。我很满意,年轻人的手法干脆利落,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辣和凶狠。不得不说我对他很满意,这样的孩子才配得上我的女儿。
那天剩下的时间我都在办公室坐着,等待我女儿打电话过来给我哭诉。可是始终没有等来,耐不住性子的我又派人去找女儿。结果他们告诉我,女儿还在跟那个男孩在宾馆。我生气地教训了他们一顿,是欺负我老糊涂了吗,那个男孩已经死了,在阳台失足跌落摔死了。我让他们去继续盯着我女儿,他们也不敢说话就走了。女儿可能知道是我下的杀手,又找了一个男人来气我,哎,父亲不好当啊。
第二天,我派去的人告诉我,那个男人死了。就是他们昨天说的和女儿在宾馆的男人,我脑袋懵了起来,我问这个男人是谁,又是怎么死的,他们一群人却不敢说话了。后来才告诉我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什么身份,但死的时候他们亲眼看见了。他们说,这个男人是在宾馆的阳台被人推下去的。我脑子变得像糨糊一样,不明白这个又死去的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又是谁杀的他,但女儿现在已经离开了那个废物,我索性也就不想了。
人老了就是脑子变慢了,很多事情变的模模糊糊,也不愿意去深究琢磨。那些糟心的事情不去想就好了,毕竟这个年纪了,也不求追求什么了。现在唯一烦恼的就是女儿的感情问题,当下男人可是没多少配的上我的女儿,能像他一样我就放心了,他和我女儿可真是很般配啊。我想起了那个年轻人,他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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