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天还未亮,疯子便偷偷溜出了家。他在家楼下的小区转了一圈,冲天喊了三声“皇上驾到”后,便离开了小区,往尚半睡半醒的街市行进。他身穿一套单薄的灰蓝色棉睡衣,双臂低垂着向外微张晃动,像一只身处寒冬却躁动的企鹅。
街市两边的两溜建筑低矮而破败,它们在晨昏中奄奄一息,若不是三三两两的早餐档冒起了腾腾的蒸汽,若不是三三两两的刚起床的人形晃动,街市准是要一睡不醒的。
疯子他人尚未走进街市,倒率先架起两只手掌,搁在他的两颊边,呈喇叭状,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皇——上——驾——到!”声音如鸭公声沙哑,异常突兀,自然盖过了一切熙攘响动。莫名其妙的声音钻入众人的耳孔,刺激着众人的耳膜,便有许多人抬眼往疯子的方向瞧,并露着狐疑不解的眼光。
有路人嘀咕,“他是疯了吧?”
“可不是嘛,这小伙子住在我们小区的,是疯了,十天半月难得见他出来的……他家里有个刚退休的妈妈照顾着他……”接话的是包子档的老板娘。
“哦,那太可惜了,这么一个大小伙子……那他爸呢?”
“嘘,他妈赶过来了……”不远处,果真有一个瘦弱矮小、头发蓬乱的中年女人正快步往街市这边来,她抬着尖下巴四处张望着,搜寻着。
此时,疯子又高喊了一声“皇上驾到”,中年女人方发现了疯子,锁定目标赶走了过来。而疯子已站到包子档前,他眼勾勾地盯着冒着白雾的蒸屉,双手拿在胸前,欲伸未伸。
老板娘半掀开最上层的蒸屉盖子,摸出一个馒头,递给疯子。疯子却不接,却把手伸向蒸屉旁边的一把闪着银光的不锈钢菜刀。老板娘见状,赶紧把菜刀握在自己手里,“呔,你干吗?”疯子一愣,向后退了一小步,而旁边几位买早点的人也闪在一边,盯着他们看。
身后的中年女人已快步赶到,她发现眼前短暂定格的画面,瘦弱的身躯霎时颤抖起来,并迸发出尖厉的喊叫,“你干吗拿刀对着我孩子!他才十多岁,别小瞧人!”
这一喊叫,倒把疯子吓了一跳,他扭头惊慌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女人,咧起嘴笑呵呵地呢喃道:“妈妈……呵呵……皇后也驾到!”
包子档老板娘赶紧把菜刀扔到身后的板桌上,讪讪地笑着说:“别误会别误会,这小伙子刚刚想拿菜刀,我想着拿开点,怕伤着他!”
疯子妈紧咬着牙一声不吭,随即狠狠地斜了白雾袅娜的蒸笼一眼,拉着疯子快步往回走。很快,他们便逃离了街市。
老板娘望着他们的背影,拍着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一旁顾客模样的人安慰着她:“真是不可理喻的母子,你别放心上啦,小小误会。”
“你是不知道,那小伙子可不简单的,”老板娘边说边环顾四周,又压低了声音对眼前的人说,“听说,他爸爸就是被他用菜刀砍死的,两年前的事了;听说,是因为他爸家暴他妈……”
“哎呀,那么恐怖呀?”
“可不是嘛……”
文/若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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