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坛卖凉粉的阿婆

南坛卖凉粉的阿婆

那天，在做姜汁发疗，洗头小妹正拿着生姜水在我头上抹，辣得龇牙咧嘴的时候，美发店外面传来极有韵律的几声喊号子似的长音，，夹杂在川流不息的汽车声中，时而远，时而近。浓重的客家口音我听不懂，便也没有在意。洗头小妹却问起我来：

   “阿姐，你买过那个阿婆的凉粉么？”

   “什么凉粉啊？哪个阿婆？”我挺诧异她忽然勾起的话题，现在不正应该是安慰我辛辣的头皮的时候么？

   “外面那个叫卖凉粉的阿婆家的凉粉啊！”

   “啊？那个阿婆叫的是卖凉粉？”我惊讶之极，现在这年代还有沿街叫卖的？

   “阿姐，你不知道么？”轮到小姑娘诧异了。

     我真是不知道，从清静的江北暂住到热闹的南坛，我好像觉得自己一脚踏进了人间烟火之地，热闹的街面，鳞次栉比的商铺门面，熙来攘往的车流，大而热闹且品种丰富的大市场。南坛是老街区，本地人口多，不像我们这些外来人，更喜欢住在新街区，热闹程度和生活的方便程度便比不上，不过是图个清静。所以对小妹口中说的每日里在老街区转悠叫卖的这个阿婆委实不知。

  “阿婆在这里已经卖了很久的凉粉啦，还有黑芝麻糊，豆腐花。”小妹手头一边忙着，嘴也不闲着地给我介绍。我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南方黑芝麻糊”的广告片段，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芝麻糊，一个伸出舌头舔嘴巴的小正太。如果小妹口中所说真有几十年的叫卖，那就是现实版的“南方黑芝麻糊”啊！那个舔嘴巴的小正太只怕已过而立之年了，轮到他下一代的正太或是萝莉舔嘴巴意犹未尽了！

    我不禁对这个卖凉粉的阿婆感兴趣起来！因为这种遥远的街头叫卖声似乎不应该存在这样的年代里。

第二次注意到阿婆的叫卖声时，我在11楼的阳台晾晒衣服，声音由远而近带了些抑扬顿，像是一种高声的吟咏，最后的音调上扬，拖出很长的韵。我依旧听不出来具体的字句，只是那个小姑娘告诉过我好像是“卖凉粉啊·····”才隐隐约约感觉这拉长的音调是最后的感叹词。我想知道这个阿婆是什么样的，挑着多大的，只是存在于久远年代的担子，便从阳台探过身子往下看，却看不到挑着担子的身影，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亮，我努力地去寻找街道上我认为有可能的身影，还是看不见。

     然后声音渐渐远去，渐渐消失，我有些怅然！

第三次，在朋友的店里，店子在西提路，后窗可以看到龙船街，意外地再一次听到了阿婆的叫卖声，渐渐地近了，似乎就响在耳边，我撩开窗帘看下去，这次是在二楼，距离近，看得真切，楼下阿婆就在窗台下面。此时是下午三点钟左右，龙船街上的小吃店都静悄悄地无一丝声响，行人稀少，犹显阿婆声音的高亮。

      阿婆在前面叫，拎着一个普通小布包，后面是一个挑着担子，年纪稍大的男人，我这才知道，那次为何在楼上怎么也寻不到一个挑着担子的阿婆了，原来夫妻是一起出来，并且分工合作的，一个负责用嘹亮的女声来吆喝，一个负责用男人厚实的双肩来挑起重担。

      因不方便下楼，便让店里小妹叫了阿婆过来店门口，让她帮我买来。一个在老街区转悠了几十年的阿婆做的凉粉必定是要尝一尝的，而想吃的并不仅仅是这碗凉粉，还有这碗凉粉里藏着的阿婆的日子。

   “多少钱一碗啊？”小妹问道。

   “两块五。”阿婆的声音还是很亮，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头里练出来的。

   “那多要几碗吧！”我在楼上听到两块五一碗，觉得叫阿婆来到门口一趟，只买她两块五的东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嘱咐小妹多买几碗。

     小妹问我是不是很喜欢吃阿婆的凉粉，我说没有吃过，第一次，听说这个阿婆卖了很多年的凉粉，所以想尝尝，本地人手工做的应该是正宗的吧，况且还是“老字号” ！

   “阿婆每天早晨都在十一小的后门卖啊？你每天送孩子上学不知道么？”

   “这样吗？难道每天坐在那里卖豆腐花的就是这个阿婆？”我更惊讶了，原来我一直想要看到庐山正面目的卖凉粉阿婆每天就在我的眼底？

   “听说，她已经卖了26年啦！”

     26年？用时间量，是多少时，多少分，多少秒？用她走过的距离量，是多少步，多少米？

再次送孩子去学校的时候，我特意多看了几眼那个坐在学校后门巷子里的卖豆腐花的阿婆，果真就是她。

     虽然一早就吃过早餐，我还是蹭到阿婆的面前，坐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问她买了凉粉和芝麻糊。

  “您每天下午也要到处走着卖凉粉啊？”我试着与阿婆攀谈。

  “是啊，好多年了呢？早晨在这里，下午在南坛那里。”阿婆原来是个善谈的：“每天两个地方啊。如果哪天看到我不在这里，就是有事了，下午也不出来了。”

   “听说您做这个做了好久。”

   “是哦，26年了，早先吃我凉粉的现在都好大了。你看这十一小的老师，很多都是从学生就吃我的凉粉，现在回来做老师还在吃我的凉粉。”

   “你家孩子多大了啊？”

   “外孙女都大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那您可以回家享福啦，孩子都这么大了，不用您操心了，要是不想闲着，可以早上出摊，下午就不用那么累地到处转了。”

   “阿妹哦，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啊，不容易啊！”

   “是不是小儿子还没有成家，您还得帮小儿子成家啊？”

   “是啊！辛苦啊，活着都是辛苦啊！”

   活着都是辛苦！

这几十年来，阿婆与他的丈夫用脚丈量的路程，用肩挑起的担子都是为了活着，为了一口饱腹的食，为了一处避身的屋！

      加了蜜糖的凉粉甜润嫩滑，清凉爽口，黑芝麻糊温暖细腻，冒着丝丝热气，甜香沁人。凉粉是一颗颗烧仙草点点滴滴熬了出来的，黑芝麻糊是一粒粒芝麻仔仔细细磨了出来的，如同日子，熬着熬着，也许就甜了，磨着磨着，也许就香了！

      我想，阿婆的日子磨熬过无数次，总会有甜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