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个身,来,可心!”
“加油!宝宝!”
可心蹬着小短腿努力地翻了过来,咧开嘴笑了,口水也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半岁的她已经能
在我们的帮助下翻身。
她继承了我和刘铭哲所有的优点,头发微卷,眼睛跟葡萄一样滴溜圆,皮肤也跟我一样的白皙。肥嘟嘟的脸像个洋娃娃。笑起来可以把人的心都萌化,抱出去总能圈一大波粉丝。
我的抑郁症能够痊愈一大半的功劳应该是可心的,每次我看到她天使般的笑脸,听到那咿咿呀呀学语的声音,所有的烦恼会一扫而光。
看着她努力地翻来翻去,笨拙可爱的样子,往后余生,我想她就是我的软肋。
“叮铃铃……”电话响起。
“你好!请问这是刘铭哲家么?”
“是的,我是他老婆,请问哪位?”
“我这里是交警队,肇事逃逸案抓到肇事者了。你们来交警队结一下案。”
“好好!”听到肇事者抓到,我的心咯噔一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看来这次能搞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肇事逃逸并不那么简单。
我打电话通知刘铭哲,他沉默了片刻说,“好……好!挺、挺好!”
“你……怎么啦?”我奇怪他说话的语气。
“没、没什么,太高兴了!我马上就回来接你。”
挂断电话,刘铭哲的表现让我莫名地觉得心慌。上次被刺后,他也显得特别奇怪
很快,他便回来接我。又是那辆红色的车,我心里有点膈应,但是现在无暇顾及车子的事情。
一路上,他都没有吭声,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肇事案很奇怪?”我打破沉默。
“是、是有点。”
“你怎么啦?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怎么可能,我知道什么不告诉警察?你现在是在怀疑我?”
他看上去有点生气,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样子。
“怎么会怀疑是你呢?只是你这么认真的样子干嘛!”其实我从未怀疑过他会伤害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这个必要。只是直觉让我隐隐觉得他的表现有点奇怪,感觉这件事跟他有联系。我心里有个猜疑不敢肯定,所以,我一直在等一个真相。
到了交警大队,接待的交警是个瘦高个,他的笔敲了敲面前文件夹内的几页纸,一只手撑着下巴,食指捋了捋下嘴唇说,“你们这个案子已经移交检察机关了。”
“啊?”我和刘铭哲同时发出一声,面面相蹙,然后同时看向交警,期待从他嘴里再说点什么。可是,他把文件夹一合,一脸严肃地对我们说,“因为牵涉到之前的伤害案,具体等检察机关的调查吧,我这边不方便说更多。”
“好的,谢谢!”
回去的路上,刘铭哲仍然是默默地开着车,什么话都不说。我不时偏头看他,他一脸严肃,眉头微蹙,使劲地盯着前面,双手紧紧地抓着方向盘,像是陷入了沉思,好几次都差点闯红灯。
车内的气氛显得有点压抑,我揣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但也不敢随意去推测。
“唉!”我叹了口气,看向车窗外。其实内心有个非常肯定的答案,但是因为太过于残忍,我不敢去细想,不敢去肯定。
一个星期后,法院联系我们,案件在走司法程序。肇事逃逸的嫌疑人已经投案自首,承认了两起伤害案都是他所为,幕后指使就是刘铭哲的前妻。公安机关趁她带孩子回国探亲的时候拘留了她,目前正在等待进一步的调查。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都不震惊,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第一次知道自己小三的身份的时候,我就预感我被刺的事件跟刘铭哲的前妻有关。真相大白的时候,我没有一丝的欣喜和如释重负,反而觉得更加沉重。
我从来不曾想过去伤害一个人,而在无意中,我却伤害了一个女人。同为女人,我能理解她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尽管腰间的刀疤和被车轮碾压过的脚在变天的时候仍然会隐隐作痛,可是我无法恨那个伤害我的女人。特别是成为母亲以后,想到他们两个共同的那个孩子依依,我觉得更加难受,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公安机关让我准备之前两次住院的资料,作为到时候开庭的证据。我从抽屉里翻出那些病历,手不停地发抖,心情很复杂。我原本只是想在深圳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却在无意中卷入情感纠葛中,让自己伤痕累累。三年多的时间,背上中一刀,脚被碾压成粉碎性骨折,肚皮上还有剖腹的一个刀疤。电视剧里都没有这么悲惨的剧情。
幸亏这些伤痕都很隐蔽,除了自己和少数几个人,没有更多的人知晓。想起家乡一个漂亮的邻居姐姐,她从广州打工回来,脸上一道明显的刀疤。听说是因为谈了一个对象,被对象的老婆砍伤。家乡流传着各种版本的传言,那个漂亮姐姐最后只得远嫁他乡,很少回来。
这个姐姐被当成了反面教材,经常有人用她来教育自己的孩子,做人要循规蹈矩,谈恋爱要谨慎。听多了这样的非议,总觉得那个姐姐就是坏女孩的典型。再见她,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而这一切在无意中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特别能理解那个姐姐内心的屈辱。本来一场失败的恋爱已经让她伤痕累累,还顶着脸上的刀疤被人各种议论。我所受的这些伤害,在世人眼中也只能换来一句活该,也会像那个姐姐一样成为反面教材。
终于理解那句俗语,“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场错误的爱恋,足可以让一个女人痛彻心扉。
我把住院资料整理好正准备出门,刘铭哲打电话给我,我顺手把资料放在了茶几上。
等我意识到那份资料遗忘在家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我祈祷那份资料不要被妈妈打开,急匆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打开门,妈妈一手抱着可心,一手捏着一叠病历资料按在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我推开门,妈妈慌乱地把资料放到茶几上。背过去,手臂举起来应该是在擦眼泪。
“回来了?”
“嗯。”我忐忑地坐到妈妈身边,抱起可心。
“那个……”妈妈欲言又止,但我能感受到里面有千言万语。
“妈妈,都、都过去了。”我鼻子一酸,声音有点哽咽。
“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宠着你,没有让你受一点伤害……”妈妈终于没有忍住,泣不成声。
“妈,别说了,是我自己走错了路。”
“你这个傻姑娘,发生这么多事,你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一个人承受这些。为娘的心尖都痛呢!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就不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了。是我愚蠢了!唉!”
“妈妈,是我自己选的,不关你的事。”
妈妈抓着我的手,眼底都是怜爱。那种对女儿的心痛也刺痛了我。
刘铭哲领着依依回了家。这是在我预料中的,毕竟现在刘铭哲是他的监护人。
“依依姐姐好!”我抱着可心在门口迎接他们,可心看到爸爸回来,还有一个陌生的小姐姐,异常兴奋地扑腾着小手笑着,笑得口水直流。
“切!”依依斜眼瞟了我们母子一眼,眼神里毫不掩饰的仇恨让我不寒而栗。她鞋子都没脱就直接冲到房内嚷嚷,“爸,哪个房间是我的?”
“你这孩子,先换鞋呀!招呼都不打一声。”刘铭哲埋怨着跟上依依。
妈妈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问我,“来了?”
我呆立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依依,想吃什么?外婆给你做。”妈妈跟过去,笑嘻嘻地问。
“你才不是我外婆呢!老巫婆!”依依尖着嗓子叫道,妈妈脸色一下就白了。听到从孩子嘴里蹦出老巫婆这几个字,我们都怔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外婆说话的呢!”刘铭哲顺手拿起门边的衣架子准备打,妈妈拉住他说,“算了,小孩子不懂事。”
吃饭的时候,叫了好几遍,她都没有反应,直到刘铭哲发火,她才慢吞吞地从房里出来。
“来,这是外婆特意给你做的土豆丝。”我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她白了我一眼,不说话,翘着二郎腿,把土豆丝一根根从饭碗里挑到桌子上。眼神里的不屑和厌恶让人不寒而栗。
“来,尝尝这个,我特意学的可乐鸡翅。”妈妈夹起一块可乐鸡翅准备送到她碗里,在半空中被她用筷子打掉,鸡翅从桌子上滑到了地上,黑色的酱汁留下一道难看的痕迹。
依依把头一偏,抱着手臂不屑一顾地说,“哼!讨厌!”
刘铭哲坐不住了,也不管我和妈妈的阻拦,拽着她就往房内拖。
“你妈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刘铭哲敲着什么东西,吼着。
“妈妈比你好!”依依也不依不饶地回嘴。
“你也是快上中学的孩子了,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哈!”
“她们都是坏人,没有她们,妈妈也不会这样子。”
“大人的事,轮不到小孩子来管。再让我看到你这个样子,就让我来教你什么叫礼貌!”
只听到两父女在房内闹得不可开交。依依在房内哭得稀里哗啦,刘铭哲不时怒吼着。也许是太生气了,我从未见刘铭哲发过这么大的火。
不一会,房间里安静下来,应该是刘铭哲冷静下来在跟她心平气和的沟通。
我和妈妈都放下了碗筷,一口都吃不下去。这才第一天来,家里就被闹得鸡飞狗跳,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她相处下去。她对我的敌意已经深入骨髓,一时半会肯定无法改变她对我的偏见。
“我带孩子出去吃点东西,现在她正在气头上,你先委屈下。”过了许久,刘铭哲从依依房间出来,对我说。
“没事,能理解。”
依依跟着刘铭哲出门,经过我的时候,洋洋得意地对我挑挑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眼里都是超乎她年龄的挑衅和讽刺。
我对她尽管有生气,但更多的是同情。这种无法言说的憋屈很难受,问题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既然你选择了做后妈,你就要想到有这一天。没事,她毕竟是个孩子,也可怜,你多关心关心她,过段时间孩子就跟你亲了。”妈妈安慰我说。
“恩,要真那样就好了。”
我下定决心,不管怎样也要让依依卸下伪装,从心底里接受我。
刘铭哲上班后,她似乎消停了。我推开她的房门叫她吃饭,满屋的狼藉让我惊讶不已。满地零食袋子,饮料瓶子就那么倒在地上,流了一地的饮料。还有一些纸团,我展开一看,画的都是骷髅和流血的尖刀。
“吃饭了!”我叫了一声,她熟视无睹。我决定不理她,拿起扫把清扫满地的垃圾。
她被我的冷静激怒,故意把还未吃完的薯片往地上一扔,满地的薯片渣子。我看了看,还是不动声色地拿起扫把打扫。把房间打扫干净后,我再叫她,“吃饭了!”
她仍然是坐在电脑前面玩游戏,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怕她饿着,我装了一碗饭一碗汤送到她的书桌上说,“你不想看到我,就在房里吃吧。”
“烦死了!”她手一挥,噼里啪啦,碗碎了一地,滚烫的汤汁全部浇在了我脚上。
“啊!”我跳着脚尖叫着,她似乎没想过汤汁会浇到我脚上,回头惊讶地看了看我,我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一丝惊慌。
“怎么啦?”妈妈抱着可心跑过来。
“没事,我不小心没端稳,碗掉地上了,脚被烫了一下。”我怕妈妈责怪依依,赶紧解释。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妈妈埋怨道。
依依回头再看了看我们,也许是没有料到我会为她讲话,眼里少了一丝恨意,但是也不见有后悔的意思。
我赶紧把脚放在水龙头下冲,幸亏汤已经出锅了一会,温度不是特别高,只是有点红,并没有起泡。
担心依依没有吃饭,我重新给她送进了房里,这一次,她没有把饭菜拂到地上。也许是饿了,半个小时候后,我进房间去拿碗筷,饭菜都被她一扫而空。
我满意地笑了笑,感觉关系似乎有所缓和。
晚上刘铭哲回来,依依这次乖乖地出来吃饭,一声不吭,埋头吃了两碗饭,吃完就回了房间。刘铭哲吃完也去了依依房间,估计是想培养一下亲子感情。
“她们吃饭都不叫我,中午我就吃了点薯片。”
我恰巧路过依依的房间,听到她跟刘铭哲撒着娇说,我很想冲进去揭穿她,手都放到了门把手上,还是忍住没有推门进去,心想我不能跟一个孩子置气。再说,刘铭哲应该也不会相信一个孩子的捏造。
“说谎,子琳阿姨可不是这种人。”果然,刘铭哲站在我这边,我咧嘴笑了笑离开,感觉再多的委屈也值了。
晚上,刘铭哲躺在我身边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孩子不懂事,算我拜托你,你多忍让一点。现在她正是叛逆期,妈妈又出了这个事……”
“我知道,不过……”我藏在心底的一个疑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怕那个真相太过于残酷,承受不起。
“你是不是想问我跟这些事有没有关系?或者想问我是不是早就知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敢置信他对我心里的想法了如指掌,我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只是咬着下唇,等他接下来的话。
“如果我说我其实猜到过,你会怪我吗?第一次被刺的时候,我其实就怀疑是她干的。你记得那次出差么?我去找她就是为了求证这个事情。”
“她承认了?”
“怎么可能,她没有承认。如果承认了,我会冷眼旁观么?只是怀疑,我不敢肯定。但车祸加在一起就太明显了,一个人该有多倒霉才会接二连三地出这些事。所以,肇事逃逸后,我更加确信,她跟这些事情有关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我一直担心她会再对你下手。”
我紧紧地抱住刘铭哲,理解了他的神色慌张原来只是担心我。原来,我一直在误解他。
“对了,希望你能看在孩子的份上谅解一下她。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也不会怪你。”刘铭哲摸着我的背说。
“我会写个谅解书。”
其实,他不对我说这些,我也会这么做的。看到依依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虽然刘铭哲说跟她前妻的感情不好,但是对于很多女人来说,宁愿守着名存实亡的婚姻。不是因为我出现,他们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开庭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刘铭哲的前妻。她站在被告席,憔悴不堪,没有了之前飞扬跋扈的样子。即便是跟我对视,眼神也是柔和的,看上去很平静,似乎看通透了。
反而是我一直不敢和她对视,每次看着她,我都会惭愧地低头,莫名地心虚,明明受到伤害的那个人是我。
当她听到法官说到我写了一个谅解书的时候,眼睛一亮,马上又低下头。
根据调查,她买凶故意伤害。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置我于死地,只是想给我一点教训。因为她自首的态度较好,也因为我的谅解书,她被判了三年,赔偿故意伤害造成的务工费和医药费共三万元。
一切真相大白,似乎尘埃落地。可是我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反而觉得沉重。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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