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天的天空,阴沉沉的,大片的云朵遮住了太阳,晦暗的街道,几乎没有任何色彩。吴闻慢慢地走在莆江市的街上,寒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抱住了自己瘦削的肩膀,这是他离开那个压抑的家的第三天。比起这天气的阴郁与这座城市的冷漠,那个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还没有找到工作,带来的钱,快花光了,吴闻才17岁,基本上没有什么地方会要一个高中还没有毕业又没有工作经验的学生,而且,他还想找一份包食宿的工作。所以,现在的他,一筹莫展地游荡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恍恍惚惚的,他瞥见了街角一家咖啡店,明亮的落地窗上,贴着一张招聘广告,“芷念咖啡招聘服务员,性别不限,年龄16——28之间,工作经验不限,提供食宿,工资面议。”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推开了那扇门,门边,窗台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瓷花瓶,里面插着一只蓝色的花,像这天气一样冰冷。吧台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抬起了头,“您想喝什么?”她的声音非常柔软,长得非常可爱温柔,像是邻家的大姐姐一样。吴闻开口道:“我是来找工作的。请问,现在,还需要人吗?”那个女孩点点头,说:“你多大了?”吴闻低下头,小声说:“17。”她点点头,“怎么不去上学了呢?”,她有些怜惜地说。
“我离开家了。要是在家里,早晚有一天,要被他们折磨死。”吴闻愤愤地吐出了这些话,“我爸妈,只喜欢我哥哥,就算是他是个小混混,他们也觉得他比我好,而我,不管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的,因为,我父亲,是继父。那个小混混是,她与我亲生父亲认识前生下来的。后来我生父去世,她又与他复合了。”
她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犹豫一番道:“你留下来吧。我叫叶芷翎,叫我小翎就好了。住的话,就在楼上,工资一个月1400,可以吧?”
“谢谢你。”
咖啡店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也许不是周末吧,下午客人就那么寥寥数人,吴闻端咖啡时不小心手滑了,咖啡撒了一地,咖啡杯也碎了一地,他慌忙给客人道歉,又立刻重新端了一杯过去,他以为叶芷翎一定会骂自己,没想到,她却关切地说:“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呀?”,吴闻摇摇头,默默地去打扫被自己弄撒的咖啡。
晚上,店打烊了,吴闻有些胆怯地走到叶芷翎身边,道:“那个......对不起呀......”,叶芷翎抬头,有些惊讶:“为什么道歉呢?”
“因为......我打碎了杯子......”他低着头,手摆弄着衣角,神色紧张。“没事,一个杯子而已,别在意嘛。”叶芷翎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哒,啊?”没想到,吴闻的眼泪夺眶而出,一颗一颗的,砸在木地板上。“怎么啦?”叶芷翎慌忙道。
“如果,如果我在家里,他们可能早就非打即骂了......”
叶芷翎轻叹一声,道:“不哭嘛,已经离开那个家了,要是你喜欢这里,就一直做下去吧,至少,我觉得,你会快乐一点吧。”吴闻点点头,止住了眼泪,“谢谢你。”
“对了”叶芷翎道,“你是哪里人?”
“邬城的。”
却不想,叶芷翎脸色有些痛苦,吴闻忙问道,“怎么啦?”她闭上双眼,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我也是邬城的,好巧。”
街灯,一盏一盏点亮了阴冷的天空,而她的安慰,也点亮了吴闻一直冰冷的心。
第二章
吴闻来到莆江市的这家“芷念咖啡”已经快一个月了,现在的他,与叶芷翎的关系,与其说是老板与员工,不如说是好朋友吧,叶芷翎很年轻,只有23岁,比吴闻的哥哥还小三岁,要不是他那个小混混哥哥坐了几年大牢,现在也应该可以自己开店了吧。
一想起他的哥哥,吴闻心头一阵绞痛,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好孩子,而他的哥哥刘山,则是个十足的小混混,可是,也许是因为怕刘山出事吧,父母一直惯着他,只要他稍微安分一点点,就对他百依百顺,就算是闯了祸,也会帮刘山摆平。而吴闻,哪怕就是少考了一分,或者起晚了一分钟,父母却是肮脏的辱骂与恶毒的诅咒。如果他做得好,换来的却是嘲讽与怀疑,还美其名曰“都是为你好”。工作不顺,怪他,刘山闯祸,怪他,似乎他永远都是一个专门背锅的,平时永远是多余的,只要有锅要人背,他才会被想起。吴闻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在想这些了。
咖啡店的老板叶芷翎,对他比家人对他要好一百倍。虽然,她有时有些奇怪——叶芷翎经常会问他,有没有人叫她,或者是她的手机有没有响,吴闻觉得好奇怪,可是想问问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每次他回答“没有人叫她”或者“你手机没有响”时,叶芷翎总是一副失望的表情,然后默默地上楼,去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好久才出来,有时,还带着些许的泪痕。
正当吴闻沉思时,楼上,从叶芷翎的房间里,传来了“砰”的一声,还有叶芷翎压抑住的啜泣声。吴闻放下正在擦的咖啡杯,跑上楼,推开她房间的门,还好,她没有上锁。
叶芷翎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大腿,泪水决了堤一样,一个已经摔碎的玻璃杯扔在旁边,地上散落着好多药,有的拆开了,有的却完好无损。吴闻看了看那些药,“舍曲林、米氮平,安非他酮”,吴闻知道,这是治抑郁症的药,他曾经自杀过,父母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他得了抑郁症,需要开药,列出的就是这些药,但是吴闻的父母却认为这只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罢了,根本没有什么抑郁症,医生不过是想赚钱,所以就没有买药,也没有给他找心理咨询师,却对他说,你是我儿子,你的命是我给的,所以你没有资格决定你的生死。后来,刘山犯了强奸罪,父母疲于奔命为他请律师,给被害人赔偿,也没有时间管他了,他才慢慢好一点。等到刘山结案,判了四年,他父母又开始对他冷嘲热讽,不过,那时的他,已经麻木了,只想逃离,只是一直没有等到机会。他父母连几百块的药都舍不得给他买,认为那是小孩子矫情,抗压能力差,却愿意赔被害人一百万来换取谅解书让刘山少判几年,从那时起,吴闻就对父母彻底绝望了。
叶芷翎泪流满面,抬起头,哭着说:“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呀......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啊......”
吴闻点了点头,道:“你不要坐地上了啦,冷的呢。”可是,崩溃的叶芷翎怎么也站不起来,吴闻只好抱起她,把她抱到了床上,叶芷翎忽然满眼惊恐,连声说着“不要,不要啊啊啊”,哭的更大声了。吴闻慌了,道:“别怕,有我在,别哭,好吗?”
过了一会,叶芷翎的情绪慢慢的稳定了,她轻声说,“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没事,你怎么啦?”
“都9年了,抑郁症,幻听。”叶芷翎道,她平淡的陈述就像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像是说着今天吃什么明天去哪玩一样。
吴闻不知道怎么说,好久,他开口道:“要不,你休息下?店我来看。”这些天,吴闻也学会了做咖啡,他只是想让叶芷翎好一点,因为,之前,他抑郁时,总是自己一个人发呆的。
叶芷翎点点头,道:“还请你......不要觉得我......是,是神经病......求求你,可以吗。”
“我答应你,绝不会这样想。绝对不会的。”
第三章
吴闻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每次叶芷翎问他“没有人叫她”或者“你手机没有响”,他说没有后,叶芷翎失望甚至绝望的神情,她一定,是在渴望,渴望自己真的听见了有人叫她或者手机的响声,而不是幻听,她一定,想好起来啊。
于是,吴闻觉得,一定要帮她,让她好起来。
每次,叶芷翎问他,有没有人叫她时,他就说,“嗯,我叫你吃饭啦。”或者“我刚刚从储藏室找到了一卷桌布,你看看漂不漂亮?”,要是叶芷翎问他手机有没有响,他就很快地发一个红包或者一条消息,说:“我给你发的红包收到了吗?请你冬天的第一杯奶茶呢。”或者“这个表情包好不好看呀。”还有,他不让她乱吃药。叶芷翎心情不好,他就陪她去买漂亮的衣服和精致的饰品,还有她最喜欢的花——叶芷翎非常喜欢鲜花,或者,去看看海,那种辽阔治愈的感觉,真的令人心旷神怡。
他问起过叶芷翎的亲人和朋友,因为除了一些老客户来向她询问咖啡店有没有新品或者介绍朋友来办会员,就没人给她打电话发微信。而且,她几乎没有朋友,有的时候聊天,基本上也都是抑郁症贴吧里的网友。叶芷翎有一点点抽噎,道:“去世了......因为一些事情,自杀。我朋友很少,因为我抑郁症嘛,他们都觉得我是个负能量的传递者,一个一个 离我越来越远。
“对不起,让你想起这些。”
“没事。不用说对不起,我自己,也过得还好。”
“我们,可以互相陪伴,互相坚持下去,我想,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可以吗?”
“嗯。一定。”
终于,有一天,叶芷翎微笑着看着门边窗台上那束大红色的花,扬起手,骄傲地抬起下巴,手中一个被揉扁的纸盒,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当当的被抛进了垃圾桶,叶芷翎扔掉了最后一包治抑郁症的药。带着胜利的笑容,她对吴闻说:“我好了,谢谢你,陪伴我。”
真的,好了。
真的。
再也不用像小孩子吃糖一样的量吃治抑郁症的药,再也不用天天追着他问有没有人叫她,再也不用哭到绝望。如果可以,能不能,再也不要,不开心?
好吧,但愿,这不是奢望。
随着短视频日益流行,叶芷翎也做了主播,入驻了某音,而吴闻也由服务员荣升网红小姐姐的助理,叶芷翎对做咖啡的要求可谓是精益求精,正如她的咖啡店的名字“芷念咖啡”一样,十分执着。她在直播中说,“我给咖啡店取这个名字,一是因为我的名字中有一个‘芷’字,更重要的是,我对做咖啡,有一种执念,那就是,我做的每一杯咖啡,都一定要是最好的,而且,还要不断开发新的产品,满足我的执念。”
就这样下去,芷念咖啡的名气越来越大,客人几乎天天爆满,每周一闭店休息,都有客人愿意出高价来喝咖啡,这家店,成了远近闻名的网红店,有投资人愿意出资帮她扩大门店规模,但是她拒绝了,因为叶芷翎觉得,如果规模店的太大,把重心放在商业经营上,会影响自己做咖啡的质量,更重要的是,她害怕,过分的出名,会让那个人,再一次出现。还有,她不想吴闻的父母找来,带走他。因为,她真的,需要他。
她闭上眼。两行清泪划过她柔软的脸颊。那一段不堪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九年前,离这里几百公里的邬城,天空洒下豆大的雨点,叶芷翎撑着一把小伞,走在一条寂静的小巷里。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又溅起在她洁白无瑕的小腿上,夏末的雨已经有了一点点凉意,她嘟起嘴,拉了拉裙子,快步向前走去。就在那一瞬间,后面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像她一步一步的逼近。叶芷翎有点害怕,却又喊不出声音来,她拼命地奔跑,想离开那个黑色的恐怖身影,直到......直到那个人扑了上来,按住了她。她仰面躺在地上,白裙子,被污渍沾满。雨丝,敲打在她的脸上,混着泪水,慢慢的流下,伴随着那个人令人作呕的呼息声,她的意识不断消失,向鸟儿一样,飞向远方。
第四章
后来,她醒来,已经是在医院了。行色匆匆的医护,神色凝重的父母,一脸严肃的警察,窃窃私语的病友,成为了她那一个月的主旋律。在后来,罪犯落网,法庭开庭,她当着刑警,法官还有各种各样的陪审人员,以及被告和他的家属,一遍一遍被要求她揭开伤疤,虽然是不公开审理,但是在邬城那样的小城里,还是传的满城风雨。被告是邬城制衣厂的老板的大儿子,他的父母为了让儿子少做几年牢,愿意付她家一百万赔偿来换取谅解书,最终,只被判了四年。而她的母亲因为不堪忍受别人风言风语和叶芷翎日夜的哭泣,从楼上一跃而下。不久,她的父亲也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叶芷翎被送到福利院,在那里,接受了心理辅导,虽然慢慢的从那件事中走了出来,但是抑郁的情绪一直不能散去。等到她十八岁,她拿上那笔赔偿金,去了莆江市,学会做咖啡后,就自己开了一家咖啡店,只有在做咖啡时,她才会丢掉情绪,专心致志地做好每一杯咖啡,闲下来,为了克制住抑郁的情绪和幻听的痛苦,她就吃药,抽烟,喝酒,或者看天空来缓解。直到,遇见吴闻。他就像一缕阳光,照亮了她灰暗的心房,而他,同样在她这里得到了不曾有过的温暖。
只是......心头那块阴影,还挥之不去。罪犯在宣判后,那双恶毒的盯着她的眼睛以及嚅动的嘴唇里暗藏着报复的话语,还有罪犯的父母毫不负责的话语——“都是因为你,不然我儿子怎么会进去?”,是她心里永远的恐惧。而那个几乎毁了她一生的人,早已出狱。
她突然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又想起这些......也许,我应该学会遗忘吧。”她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吧台里晒不到太阳,她就站在那临街的巨大落地窗前,晒着冬天温暖的太阳,静静地望着她刚刚买的一朵粉色的花,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2月13日,这么说,情人节要到了,明天生意一定很好。”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2月14日,情人节到了。
那天来喝咖啡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情侣,也有一些上班族,店里早就布置了浪漫甜蜜的装饰,一对对情侣幸福地牵着手,来来往往的人群,叶让叶芷翎的心情更加愉快了,不过今天,吴闻有些怪怪的,他显得特别特别兴奋,工作时也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样,叶芷翎问了他好几次,吴闻却笑而不答,或者转移话题。她觉得好奇怪,但是客人实在太多,她只好强迫自己不想,让自己打起精神去做咖啡,虽然......有一个想法,在她心里已经很久了。
夜深了,芷念咖啡打烊了。叶芷翎刚刚准备关掉调节气氛的暖色灯,吴闻却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等一下。”
说完,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束鲜红色的玫瑰花,99朵,鲜嫩欲滴的花瓣上还残留着些许水珠,空气中弥散着花香,吴闻开口:“芷翎,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你,请问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叶芷翎的眼角有些湿润,却又笑了,她踮起脚尖,捏了捏吴闻的脸颊:“你把我想说的话,提前说了呢。我,当然愿意啦。可是,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你知道后,可以再考虑的。”
她低下头,握紧自己的双手,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她秀美的脸颊,她一字一顿地说:“我14岁那年,被人侵犯过。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他毫不犹豫,道:“我愿意。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我们的未来。”
吴闻笑了笑,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的发质很好,软软的披下来,像柳丝那样轻柔。然后,猝不及防地抱住了她。叶芷翎没有挣扎,也将双臂绕上了他的前胸。
当两唇相接的时候,这应该是二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与过去告别,开始全新的生活,就应该从这里开始吧。
如果,可以,他们真的希望,这一瞬间,能够成为永恒。
第五章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像其他所有恋人一样,手拉手逛街,旅游,唱歌,打游戏,看电影,追剧,一起钻研煮咖啡和咖啡拉花的技术,开发新产品,这样的日子,谁不想拥有呢?
吴闻几乎天天都要买一束花,不同颜色,不同品种的花,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像她一样漂亮。
有的时候,叶芷翎做咖啡时,吴闻会悄悄地抱住她,她则一脸娇羞,脸红红的,道:“讨厌呢”,却毫不反抗。而在吴闻忙完后,她会调皮地突然吻上他的唇,留下一抹淡淡的口红,还说:“你把我的口红擦掉了呢。”吴闻却一脸坏笑,抱住她,直接吻上去。“我就擦了,怎么样哈哈哈哈哈!”于是,二人便在工作间里小小的打闹起来。
冬天过去了,春天悄悄地来临,花朵,姹紫嫣红地盛开着。本以为,寒冬已经过去,一场猝不及防的冷空气袭击了莆江市,气温骤降,瞬间冷了下来。
那天,吴闻正在吧台里呼出热气暖自己的手,叶芷翎则在准备外卖的咖啡,天气又冷了,好的人都不愿意出门,只想点外卖了。突然,吴闻听见了开门声,刚刚想说“欢迎光临”,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来的,是他父母,还有刘山。
“你们......怎么来了?”吴闻低头道。
“当然是看看我这个好弟弟的出息啊,没想到,你也就是个端茶倒水的家伙呀,哈哈。”刘山阴阳怪气地嘲笑着。
“吴闻,你也好回家了,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哥哥都很想你。”吴闻的妈妈不冷不热地说,站在一旁的吴闻的继父点点头,没有说话。
“想我?你们是没有人可以用来背锅,泄愤了吧?如果真的想我,我怎么可能会走?”吴闻几乎是咆哮着说。
“吴闻,你长本事了啊,敢跟你妈吼叫是吧,啊?再叫呀,来呀!”
一旁的刘山煽风点火:“就是就是,长本事了,妈妈别气,有我在,这小子还不敢造次。”
叶芷翎听到了争吵的声音,急忙放下手中的咖啡,赶到了吧台边。就在她与刘山四目相接时,她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恐惧与愤怒,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因为她有一个执念,要好好保护吴闻,不能让他的家里人带他走。叶芷翎道:“你们是吴闻的家人吗?有你们这样的家人吗?”
“呦,吴闻,你桃花运不错呀,”刘山呸了一口,猥琐地笑了一声,“这是你姘头?”
“你再说一遍!”
“她是你姘头对吧?哈哈,你不知道,老子几年前,就上过她啦哈哈哈!”刘山得意忘形地挑衅,“不过,这女人,害老子蹲了四年的牢,还讹了爸妈一百万,就她也值一百万?”
吴闻彻底被激怒了,他狠狠地将拳头砸在了刘山的左脸上,刘山捂住脸,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向吴闻捅去。叶芷翎见状,急忙扑上去,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快来人啊!救护车,快呀......”吴闻无助地喊着。有人报警了。刺耳的警铃,划过天际,随着吴闻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叶芷翎的名字,她的意识,就像14岁那年一样,飞远,飞远,越来越远。她觉得,好冷呀。吴闻紧紧抱着她,想给她一丝温暖,可是鲜血始终止不住地流着,一地的鲜红,那样的耀眼,却冰冷。
警察和急救员很快赶到,刘山和吴闻的父母被牢牢地控制在警察有力的手中,他的母亲不断挣扎,将窗台是摆放着的那束白色的花朵摔了下来,花瓣飘落了一地。叶芷翎恋恋不舍地望向那束花,又望向吴闻,虚弱地说:“我没事,乖,不哭。”可是,吴闻却泣不成声。急救员抱开吴闻,迅速将她抬上纯白色的急救车,飞快地离去。
吴闻呆坐在原地,两眼无力地盯着那束散落一地的、白色的花朵。
后记
“2020年4月14日,晴,芷念咖啡店
芷翎,你怎么样啦,我们的咖啡店变了呢,不知道是谁装修的,一片洁白,你喜欢吗?我还挺喜欢的。但是店里没有几个人来,每天都是那几个人来,主要是医护工作者呢,不知道为什么。对了,我最近刷到了一首歌,《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真的好好听,你一定喜欢,等你回来,我们在店里放这首歌。歌里的养蜂女没有回来和牧羊人长相厮守,但是,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永远不分开,对吧?现在,我就坐在一片夕阳和晚霞中,守着那扇门,等你回家。”吴闻合上那本日记本,在夕阳下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咖啡店的门,忽然,门开了,叶芷翎一袭白衣,缓缓地走进来。吴闻激动地站起来,声音有些颤抖,道:“芷翎,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一号床,吴闻,该吃药了。”吴闻背后,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女人冷冰冰地说,就如同窗外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的天空一样冰冷。她的胸前,“莆江市精神卫生中心 抑郁症——幻想症病区”这几个红色的大字,是那样的刺眼。
病房外,吴闻的母亲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