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这边,桥那边

作者: 李清心1314 | 来源:发表于2018-12-28 17:21 被阅读4次
    桥这边,桥那边

    我的家乡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水底的卵石。小河弯弯曲曲的没有名字,只知道它流入易俗河,又从易俗河汇入湘江。

    我的童年绕不过那条小河。河的这边有一条不算太长的街,叫茶园铺街,从街的这头走到另一头约摸一里左右。

    茶园铺街

    我曾在历史书上见过茶园铺这个地名,听爸爸说,在抗日战争时期,这里曾是中国共产党的一个秘密据点。

    那时的茶园铺街是十里八乡赶集的必经之路,非常繁荣。我的奶奶家就住在街的中间。街上的房子挨得非常紧密,每户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空隙,每栋房子都呈长方形,与别处那些独门独户的房子有着很大区别。

    就拿奶奶家的房子来说,临街是两扇普通的木门,跨过门口那个高高的条石做的门槛,便进了堂屋,然后笔直地向前,依次经过卧室、厢房、厨房、猪圏,抬头可见屋顶上的房梁,屋顶上清一色地盖着深灰色的瓦,米仓就在堂屋里,茅房要从猪圈那里的后门出去,是另外搭的一间茅房,那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茅房,屋顶上盖着厚厚的稻草,晚上如果想去茅房,是极不方便的事,需要点着煤油灯。

    记得奶奶家的斜对面有一家南杂店,右边是合作社(百货店),合作社的大门刷着朱红色的油漆,高大而厚重,经过合作社,再往右有一家药铺,药铺过去是豆腐铺,然后是猪肉铺……

    我和弟弟不太喜欢往右走,只有去合作社买东西吃时才会往那个方向,往右走到街的尽头,又分成了左右两条路。左边是一座大山,小小的身躯走在大山的脚下很是压抑,那时候爷爷就埋在那边的山上,我和弟弟年龄尚小,都不敢往山那边走,虽然也可以走到河边,但总觉得太远。往右拐弯就到了旧时的李家祠堂,李家祠堂当时已经变成了小学。

    那边桥

    我喜欢去那边桥玩。从奶奶家出门向左走,是我们来时的方向,那里也是我们到奶奶家的必经之地——奶奶口里说的那边桥,在她以及这边河的人眼里,似乎是一座被孤立的小岛。

    在我看来,那边桥却如同世外桃源般美好。

    在夏天,水浅的时候,我常常卷起裤管,从小河的这边淌水过去,越往那边走水就越深,有时走着走着就退了回来,从不远处的石桥上绕过去。

    石桥

    那石桥也是我小时候的游乐场。

    石桥上有一些石狮子,我在桥上走过,总喜欢去数那些石狮子,但总也数不清。

    石桥下有几个桥洞,是我们小孩子捉迷藏的好地方。阳光晴好的日子,我们会躺在桥洞里乘凉,或者吃东西。

    伯爷爷和爸爸

    那边河有三户人家挤在一起,都姓李,且都是我的亲戚。住在两边的是我的伯爷爷,中间的是叔奶奶。

    两个伯爷爷家里都很穷,全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的房子都是土砖垒起来的。

    左边的伯爷爷以打人参米(爆米花)为生,伯奶奶有点疯疯癫癫的,两个人无儿无女,因此,我的爸爸出生后就被李氏家族的长辈们做主过继给了这个伯爷爷,爸爸在伯爷爷家度过了他凄苦的童年和少年。

    六十年代末,正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最火热的时候,我的伯父当了一名军人,爸爸则因为军属的身份当了一名工人。

    当时村里只有两个珍贵的指标,爷爷出于对爸爸的一种弥补和歉意,竭尽全力为爸爸争取到一个指标。

    我和弟弟上学时去了爸爸的工厂,但心里时常惦记着家乡的一切。每到寒暑假,都会跟着爸爸回到奶奶家。

    每次回奶奶家之前,我们必定先去那边河落脚。

    叔奶奶

    爸爸会先去他的养父母——伯爷爷家里坐,然后去叔奶奶家。

    叔奶奶家的房子是砖房,而且还是二层楼的房子,比起街上大部分人的房子都要漂亮,而且家里还打了井,不用去很远的地方挑水喝。叔奶奶人非常好,也非常热情,总是拿出很多好吃的东西招待我们,还经常留我们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奶奶总是不喜欢我们去那边河,更不喜欢我们先去那边河。有次在叔奶奶家吃了一顿饭,被奶奶知道了,还生了我们的气。

    尽管奶奶不喜欢我们去那边河,我们仍然时不时的溜去了那边河。

    毛妹子

    那边河的另一个伯爷爷家里一共生了五个女儿,没有儿子,这在当时的村民眼里,属于被暗地里嘲笑的对象。

    我只见过伯爷爷家的三个女儿,听说有两个很早就夭折了。那时有一个大些的已经结婚,找了奶奶隔壁家的叔叔,也姓李。还有一个与我年龄相仿,好像大我一两岁,按辈分我要叫她姑姑,但我从不叫她姑姑,总是直呼其名——叫她毛妹几(那时家里最小的女孩子一般都叫毛妹几或者满妹几)。

    有次在她家吃饭,我见毛妹几不爱吃南瓜,很是纳闷,问她为什么不吃南瓜,她反问我:“你不觉得南瓜很像那什么——”

    “像什么?”

    我突然想起什么了,但我仍然爱吃南瓜,在我眼里金黄色的南瓜既好看,又好吃。

    还有她们家的锅巴,又脆又香,那简直是我儿时最好的零食,比我们后来买的一种所谓的零食“锅巴”要好吃得多,毛妹几却不吃,她家里的人都不吃,她说早吃腻了,平时锅巴都喂了猪。我奶奶家的锅巴常常直接在锅里煮成了粥,所以在奶奶家也总是不能吃到锅巴。

    从她家漆黑的厨房走出来,是一片开阔的菜园,菜园边上围满了花,我最喜欢的是海棠花,不是因为花有多美,而是因为花里藏着蜜一般的汁液……嘴馋的时候,我就从花枝上扯出一支花来,美美地吸上几口花蜜,然后又试图将花插上去。

    还有一种花也是被我们喜爱的,我们叫它指甲花,那花结出的籽可以染指甲,我们将籽上的皮挤开,涂在指甲上,涂得身上到处都是,心里还美美的,觉自己变成了美美的仙女。

    一转眼,我读初中了,有年夏天,我终于成功地从这边河淌到了那边河,毛妹几正在河边洗衣服,她盯着我的裤子,惊叫道:“你流血了!”

    我说:“没有吧?不痛啊!”我扭头去看。

    她让我转过身去,认真地看了看,然后非常肯定地说:“那是蚊子血!”到了她家,她把这事跟她姐说了,她姐比我们大好几岁,我叫她菊满满(姑姑),菊满满神秘地笑了笑,说:“没事,是做大人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觉得很不好,我还没准备好长大。

    第二年,毛妹几和菊满满去了几里外的一个厂里做手工,我跟着去过一次,那是外地人租的一个山洞,招了许多女人,还有许多年轻的女孩子。

    过了几年,我回到家乡,毛妹几家里已经空无一人,门上挂着一把生锈了的锁。

    菊满满和毛妹几都不见了踪影,听说被卖到了很远的地方,嫁了人,再后来,听说还回来过,已经生了小孩。

    后来,爸爸的养父母相继离世,叔奶奶跟儿子儿媳住在了一起。那边河成了一座荒废的“岛”,门上各自挂着一把锁。

    几年前,我看见过叔奶奶一次,她那时已经80多岁,看上去身体还很硬朗,她仍然认得我,亲切地拉着我的手,眼里含着泪花,叫我:“娜伢子!”去年她也“走”了。

    记得几年前,我们一帮后辈跟着爸爸还有几个姑姑去给爷爷拜年,经过石桥,那个石桥已经破旧不堪。河水里长满了水草,河水已经被工厂排出的废水染黑了。

    茶园铺街上已经冷冷清清,许多人家的大门上都挂着一把锁,奶奶家的门上也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冷清的茶园铺街上,格外抢眼,有年龄稍长的指着爸爸和姑姑,小声问着:“你是有余吧?”“这是金莲吧?”我遇见了毛妹子的妈妈,她望着我,迟疑地问:“你——是娜伢子吧?”走进一家冷清的商店,买了几厅王老吉,王老吉的盖子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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