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那些得不到幸福的女孩

作者: _项脊轩志 | 来源:发表于2018-01-30 00:56 被阅读0次

      现在的你,是否做过从前的梦。


      那天苏站在我面前,平静得像冬日里波澜不兴的湖面,

      灯火里,她踏着高细的鞋跟,消散在我年轻的生命里。

      苏是一个张扬的姑娘,出生在一个有四个姊妹的家庭,酒鬼老爸,赌鬼老妈。

      我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孩,20世纪初标准的独生子女,因着父母之愿,好生读书上学,立志成为不给建设共产主义事业添乱的人。

      逃课喝酒打架挑事,苏一米七的个子站在风中却是单簿。

      可我明白清楚,违法犯罪要不得。

      因着叫人不解,我和苏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那些日头里,她留着板寸头,整日里疯颠又张扬。

      我说:"你这样,是找不到男朋友的。"

      她不屑的白了我一眼,悠悠开口道:"老子不需要男人。"

      那时候,我同她一起,在学校里蹦蹦跳跳,吵吵闹闹,闯祸翻墙,干一些挑战大人们拟定了规章制度的事。

      结果肯定是被记过被检讨。

      当然,只有她。

      中华传统,学习好的孩子总是乖巧,所以我一定是迫不得以被威逼利诱。

      我问她:"被骂了?"

      接着我闪开飞过来的数学书,只听得后头一阵沙哑的女声:"滚你大爷!"

      这样不止一回。

      想来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里总有这么个场景:放学后校门外一群奇装异服的男生,靠在轰着油门的摩托旁,叨着烟满口脏话。

      她便是与校门口那一群男孩相熟的,终日放学便与那些个人一齐进出。

    所以那日她神情夸张的问我:"嗳,你抽过烟么?"

      "没有,你抽过?"我回她。

      她笑嘻嘻的向后仰,说:"我也没有!老子过得潇洒幸福快乐,不需要。"

      如果对她而言,烟草是不幸福的标志,那从此她便与此为伴,夜夜笙歌。

      过了几日,她突然说:"你想想,我长头发会好看么?"

      "啊?我觉得你没头发最好看。"我随口敷衍她。

      原来总听人说,姑娘会为了一个男孩断一头青丝,留一头长发。

      看来是的。

      因为之后苏拉着我去到高年级的教室,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珅。

      珅是那种眉眼都极尽温柔的长相,站在那群少年里特违和。

      我看着蹲在教室外的苏,笑道:"不是不需要男人吗?"

      苏没有理我,也许是没有听见,因为她满心都是那个叫珅的男孩,至此每日下课放学,她都会往楼上教室跑,假装不经意的碰见珅,然后跟在他身后。

      珅的朋友们起哄:"唷,小女朋友又来了。"

      苏涨红了脸,精神的板寸头内夹杂着汗水,在阳光下微微发亮,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平日漠然的珅突然就笑了,走过来架着苏道:"我不喜欢男人。"

      尽管是玩笑,苏亦有放在心上,不然,我为什么看见她在悄悄描眉呢?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的眉毛总是深厚,歪歪扭扭的活像两只断脚蜈蚣,叫我笑了她好久,她毫不在意,说我妒嫉她天生丽质,然后满心欢喜的跳出校门。

      看来大众审美还是差不多的,在一群男生的狂笑下,珅撇了苏一眼,说:"丑死了。"

      苏再见到我,便大哭起来,厚实的粉被黑色的泪水冲刷成了两道小沟,显得尽是可笑。

      那时的我也是迟钝,看着她五彩缤纷的脸,说:"你是喜欢珅吗?"

      她停止了哭泣,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泪水鼻涕和着廉价的粉凝固在脸上,好像我说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嗳,又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呢?

      我想珅是明白的,只是她一如既往,他态度未变。

      珅从来都是冷漠的,笑亦更少。

      那日傍晚放学,我与苏嘻闹着将要出校门,便看见近校门外一个女子,衣着靓丽,面容姣好,站在那里像油画一样。

      珅越过我们,接过女孩的包,牵起她的手,便消失在校门口的马路上。

      原来笑意搭在他的眉眼上,尽数好看。

      那女孩叫洛,毕了业的学姐,比珅都要越出几岁。原先是听闻过这女孩的,皆说是珅很爱她。

      噢对了,之后苏去哪了呀?

      我只记得苏松开我的手,疯狂的冲回了学校。

      天色晚了,校园里只剩下锁拉铁门的声音,我唤她,无应,最后进了教学楼最底层的厕所。

      锈迹斑斑,许久未曾有人来过,光线不好,尘埃在那穿墙而过的光束里来回打转,满地的污浊和令人作呕的气味,叫我蹙眉打算离开。

      "轩么……"

      是苏。

      我提拉着裤脚踩入,眼前的一幕叫我至令记忆犹新,周身是一地的烟头,她的袖子卷得很高,手臂上尽是鲜血直流的刀口。

      我蹲在她面前,拉过她的手臂:"你疯了?"

      她只是哭,不说话。

      我看着她,尽是心疼。

      你看,十几岁的时候,喜欢一个人,个中难过,尽数往自身身上发泄。

      现在想来总是惹人发笑。

      但这一刻她断然是难过的吧,不然她怎么会抱着我半梦半醒间哭得像初初到世的婴孩。

      而后苏再未去找过珅。

      可她亦开始留恋于各种声色场所,背离喧嚣的人群独自蹲在街边,把自己环绕在烟雾里。

      她说:"他是第一个。"

      接着她站起身:"不会再有了。"

      我望她断了念想,至少不再如昔时狼狈,总算,幸好。

      后来,苏再出现在我面前,行色匆忙,耳坠随着她的紧忙在颈间晃动。

      看上去好似精致,不再会为世事所扰。

      可她说:"洛和珅分手了!"

      我不知道她告诉我这话是源于什么,可能是内心的期待,可能是万万次扑空后的乐此不疲。

      再见着珅,是他毕业一年后。

      我与苏去了珅家,一个七八平米的小间,一张桌子一台电视,一床棉被收在一旁,许是铺垫在桌上便当作是床。

      不夸张,很是拮据。

      珅的母亲说,珅如今在一家夜场当服务生,让苏别去找他。

      如果把人的经历看作一场故事,那故事总是主人公作出来的。

      就如此刻的苏。

      那个夏晚,苏冲进了夜场,三步并作两步的拉着珅往外走,我看见珅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转而变作无谓的轻浮。

      我不懂,是什么让那个学校里的学长,变成此刻霓虹灯下的浪子。

      珅蹲在路边点烟。

      苏说:"你真够不要脸的。"

      苏看着珅,眼睛里是整个城市的倒影,又是深渊。

      苏深吸一口气,便兀的张口,道:"我和你一起,珅。我们在一起吧。"

      珅看向远处的目光缓慢地转向眼前的女孩。

      "好啊。"

      之后的苏敛着自己满身的戾气。

      我想她是欢喜的,为着她笑说:"他说他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她总念着:她喜欢每天早上起床看见身边微皱的枕头,和床前燃尽的烟头,她说闻着整个房间淡淡的烟味最是叫人心安的。

      我说:"二手烟啊那是。"

      她推了我一下,脸上泛起点点红晕。

      好像是不错的。

      可人总不知道,下一刻上天会为你送来什么。

      听说洛又找到了珅。

      道是后来包间里,一个油面肥头的男人指陪洛,洛推脱不开,男人恼羞成怒,珅逞身上前。

      这样意气的举动,彻底把男人毛了个干净,珅叫人一顿好打。

      混乱中,洛尖声大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总的说,珅即挂着彩也抚了洛一整晚。

      苏坐在出租屋的床上,喝了一肚的酒,点完了一整包烟。

      快要天亮了,她等到守了一夜的短信。

      " 对不起。"

      屏幕亮得刺眼。

      事在心里,酒在下头,只是酒喝再多都漫不到心头上去。

      之后苏便搬走了。

      这都是她后来告诉我的。

      此时的苏坐在人行道上,一支一支的抽着烟,眼睛红得发紫,她说:"他还是爱她。"

      我默然,偏头看见的是她层层素纱下单薄的身子,是飘泊在夜色里的不及岸。

      "不是说不抽烟的么。"

      她没有看我,用食指轻轻敲着烟身,掸落燃尽的烟灰。

      她站在夜色里,那白色的烟头为着她竭力的呼吸,用力的发出微弱的光。

      苏长呼一口气,吐出包在嘴里的烟,而被她夹在手里的,也因着过力的燃尽而变得黯然。

      "骗子。"

      只是这一回,她号啕大哭起来。

      "喂……哦,麻烦叫他接一下电话。"

      倾刻间,她换上了烟视媚行的模样。

      "珅,我怀孕了。"

      "没了,便是你害的。"

      "珅,我们最后打个赌吧。"

      "我赌你不幸福。"

     

      你说女人会因为时间的缘故慢慢忘掉一个男人带给她的失望吗?

      除非时间让她慢慢忘掉对这个男人的希望。

      那天晚上,他留在了她身边,却失去了他们的很多年。

      明明说好一辈子的。

      可是一辈子太长了,长到令人绝望。

      那日,苏在街上蹦跳,又到处奔跑,再哭到失声。

      夏日里,风很大。

      可是风再大,都绕过她的灵魂。

     

      记得原来看张爱玲的小说,娇蕊痴心地坐在振保的大衣旁,让衣服上的香烟味来笼罩她,还不够,索性点起他吸剩的香烟。

      "因此,遇见一个略具有抵抗力的,便觉得他是值得思念的。"

      却被撕裂在最好的流年里。

      现在的苏是太好的爱匠。

      不再那般声嘶力竭,而是纵情声色,以此为寄。

     

      冬日里,我与她站在市中心的天桥上,马路尽头挂着一排红色灯笼,生是喜庆。

      她一如既往,他却不知身在何方。

      "这么多年了,你还喜欢他么。"耳底缠绕她沙哑的女声。

      她好像在说给我听,却又是在自言自语。

      我装作没听见,拉拢着大衣喊:"你雅兴啊,好冷好冷我们下去吧!"

      她掐灭手中的烟,正经的看向我。

      精致的妆容,长卷的头发,一米七的个子站在风中却是单薄。

      但到底是失了灵魂的重量。

      如潜伏夜行的妖。

      "千万别像我一样……"

      "轩啊,你要幸福。"

      "你和我不同的。"

      "因为我不会再幸福了……"

      那天苏站在我面前,即使巨人模样,却如当年那个罔知所措的小姑娘一般,叫人心疼。

      车流如织,人潮涌动,路灯散散漫漫的。

      载客的车带起一阵阵的风,都是尽数的擦身而过。

      灯火里,她踏着高细的鞋跟,消散在我年轻的生命里……

      "当年真是戏,而今戏如真。

      两度旁观者,天留冷眼人。"

      望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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