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似酒
一
玻璃窗外,一片翠绿的灌木,白蔷薇点缀在枝头,开着无瑕的花。
水晶做成的桌前,少女坐在琉璃般的椅上,拿起桌上的一杯红茶,轻抿一口,然后缓缓放下。
“公主!”
铁栅栏外传来喊叫声,可能又是自己的追求者吧,玖澜当作没听见,站起身走向玫瑰丛边。
栅栏外的人没有听到答复,声音也渐渐弱下来,似乎是放弃了。
突然,从栅栏的缝隙间飞进一只纸飞机,正好落在的玫瑰丛前,这张纸已有些泛黄,公主天生对陌生的东西好奇,再说宫殿里没有人用过这东西,她还是打开看了起来。
“致公主:
公主,请您到栅栏来。
——想与您交朋友的先生”
玖澜愣了片刻,自己在宫殿里因公主的身份,没有朋友,如果能有平等看待自己的人,那该多好……
她踱步到栅栏前,只见眼前的男人已近四十,一见到她就换上了猥琐的目光,口水从嘴唇里流出,滴到浓密的胡子上。
“公主,你终于来了!”
公主被这丑陋的模样和猥琐的神情吓得不轻,赶紧说了句“对不起”就往宫中逃。
“公主!你别跑!”背后又传来中年男子不依不饶的喊叫。
快点跑!那……那绝对不是个好人,玖澜再想起那眼神时,不免让她颤栗。
二
“公主,别把头埋进被子里,还有,有位游吟诗人想见您。”
宫女轻推开木门,问道,“您要接见吗?”
“让他走,我谁也不想见。”
玖澜又想起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把头埋得更深,那个人让她做噩梦,频频吓醒,黑眼圈都被熬了出来。再说,她又不是没见过游吟诗人,也就只是唱唱诗的罢了,她天天都能听到唱诗班的音乐,完全没必要去接见这些人。
“可他说您必须见他,否则他是不会走的……”
宫女见公主没反应,知道她是不会同意的,公主的性子倔,劝不了,声音就渐渐弱了。
她关上门走了,只留下玖澜一人留在银白的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突然,窗外有个黑色的身影跳了进来,公主被吓了一跳,黑猫用幽绿的眼睛盯着她,着实吓人,以至于她不敢走出一步。
“百仪!百仪你在哪?”
玻璃窗外传来焦急地喊叫,玖澜往前方看,只见眼前的黑猫眨了眨绿色的眼睛,就往窗外跳去。
“幸好你没走丢,百仪,别再乱跑了,我们还要去见公主呢。”
他蹲下来,伸出自己的手臂,黑猫就顺着他的手攀到了肩膀上,打了个哈欠就沉沉地睡去。
趴在窗台上的玖澜静静地打量着黑猫的主人,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头发不短,在脑后扎成了小辫子。温和的阳光从他浅绿色的眼里反射到玻璃窗上,闪耀着绚烂的光芒。
“是要来见我的游吟诗人吗?”
玖澜匆匆地走出卧室,往前堂跑去,对在门外守着的宫女说:
“雅达!我同意见那个人了。”
“公主,您慢点跑——”
三
“参见公主。”
“请起,为什么要求见我?”
“我们镇上是人感染了疫病,镇长派我来首都求援,这几日国王不在。马兰尔斯王国中公主也能参政,我就来寻求您的帮助了。”
玖澜楞楞地看着他,宫中上报他只是个游吟诗人,明明没有感染,还孤身一人逃了出来,为什么还想拯救自己的镇子呢?
“这……我可能帮不了你,王国的御医大部分被派到海外的斯兰波尔王国,也没办法快速回国,你可以在宫殿留宿几日,我去临时召集医生。”
眼前的人目光从希望到暗淡,沉默片刻后,他哽咽着说:
“感谢公主……我……不给您添麻烦了。”
玖澜觉得前堂的晶石亮得晃眼。
“你等等,我同意你的请求,今天内将医生召集,四十位够吗?”
“谢……谢谢公主!”
“怎么又跪下了?起来,你得给我报酬。”
“欸?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诗人了,还有,叫我玖澜吧。”
“我叫季净·马斯尔,愿意为您效劳,玖澜……公主,请容我提出小要求,不能限制我的人身与写作自由……”
“我答应你。”还没等他说完,玖澜就一口答应下来,她在宫里待了十八年,听父亲说宫殿外会有各样的人,现在终于能接触到宫外小镇的诗人了。
玖澜走下台阶,高跟鞋“哒哒”地靠近他,忽然,她抬手抚摸他肩上的那只黑猫。
“喵——”
“看起来百仪很喜欢您呢。”
公主沉思片刻,放下了摸百仪的那只手,对眼前的诗人兴奋地说:
“那我们拉勾吧。”
季净突然愣住,眼前的公主似乎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还那么俏皮可爱……
“你怎么脸红了,今天外面太热了吗?”
季净望着她浅蓝色的眼眸,只得笑笑。
“没什么,是要拉勾?”
“嗯,对。”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恩断义绝,这样子?”
“嗯,好。”季净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恩断义绝这种惩罚,也亏公主想的出。
四
法含纪年1334年,十月
这已是季净来到宫殿的第二年。
“公主!公主!”
“怎么了?”
“国王……他走了……”
“什么!?”
宫女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大声禀报,只能用最小的声音继续说:“国王……是被以脉公爵偷袭了。”
“以脉?他怎么会刺杀父王,明明他是父王手下最信任的公爵,不可能……”
宫女没有太多等待,直接说出了残酷的现实:“公主,是真的。”
“啊……是真的……”
宫女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宫殿,明亮的白光下只剩她在公主座上不成声地啜泣。
宫门再次缓缓打开,一抹白色的身影从门外进来,玖澜抬头看看——是季净,他渐渐朝自己走来,手背在腰后,一直走到自己面前。
“玖澜,我有东西要给你。”
“你……等会儿再来吧……我……”
“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温柔的声音飘入耳,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公主,您是公主殿下。”
“嗯。”
“所以你该长大了,幻境和荣华固然美好,可你不该是活在笼中的金丝雀,对吗?”
“我……”
“我会陪你一起,一起哭,一起笑,永远永远,所以别再不高兴了。”
“好……谢谢你,季净。”
“嗯,还有这个……是我从城外带来的,也当作两年前的谢礼之一。”
“那我不客气地收下啦。”
望向眼前晶莹的水晶球,她开心地笑了。
五
法含纪年1335年,12月31日
雪纷纷扬扬地落在马兰尔斯王国金碧辉煌的宫殿上,渐渐被弥漫的黑色吞噬,夜悄然降临。
宫外的兵马逼到了大门前,叫嚣和喧闹充斥着整个马兰尔斯堡。
“公主殿下,您可以出来送死了。”
宫内,玖澜安静地端坐在王座上。
“马兰尔斯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季净叹了口气,在她身侧开口了。
“或许,您还有逃出去的办法,这里交给我吧,您从后窗逃跑。”
“不行!季净,你告诉我要长大,要自己承担责任,我是国王的女儿,应当……”
“不行。”生死攸关的时候,公主竟然不想快点逃,眼前这个女孩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公主了,这是让他惊讶的事。可她必须逃跑,只有逃出去才能活下去,公主陪他够久了……
“可是你该怎么办?”
“没事,大不了我就死在宫里,也算死得漂亮,不是吗?”
玖澜看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不住地疼痛
“不行,要死一起死。”
“季净,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是我专属的诗人,你应该为我而活。”
片刻的静默后,他答应了。
“好啊……”
宫门终于被打破,门外的士兵涌入大堂,只见公主穿着鎏金色的长袍,鲜红的披风被在她身上,淡蓝的眸子里是坚定与怒火,脸上无一丝粉脂气,银白的长剑握在她的手中,指向为首那个污秽——以脉。
红宝石镌刻在她圣金的皇冠上,发出淡红的万丈的光芒。
以脉不由得一愣,片刻后又挂上了微笑,说道:“公主,我们也没必要拼你死我活,只要您能将政权交出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的嘴唇微微上扬:“这可是你说的。”
银剑忽地刺向公爵,他躲闪不及,刹那间,一段小臂便血淋淋地摔落到地上,“嗒嗒”地滴着鲜血。
“还愣着干嘛!杀了她!唔……”
又是道洁白的身影,一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公爵直晃晃倒下。
士兵们俯身向前,嘴里不敢说一句话。
“唉……算了,你们走吧。”
士兵们只能一波波退出宫殿。
玖澜也抬起被鲜血染上的脚,向季净走去。
“季净,我们成功了。”
“嗯,我知道。”
黑暗中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你们还是太天真了,这个王位,就算我坐不上,你玖澜也绝对不能走。”
“什么?”
“嘣——”
“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公主殿下,葬身在宫殿里真是便宜你了,干脆,就和宫殿一起消失算了——”
更多炸药爆炸,熊熊烈火燃烧起来,橘黄色的火焰蔓延得极快,不一会儿就烧到了大堂,玖澜本来还想跑,宫门却被门外的那群士兵死死按住。
“放跑了他们真是错了……”
“玖澜。”
“怎么了,季净?”
“我们可能真的逃不出去了。”
“嗯。”
“后悔吗?”
“不后悔。”
“那我也不后悔。”
火中,是被侵蚀的两人紧紧相拥。
六
“马兰尔斯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它的土地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又属于每个人,所以我们也叫它‘人民的土地’,这节课,我们来学习一篇关于玖澜·马兰尔公主的诗歌。”
不是污秽所能侵犯的地方
有一处隐暗的坟土
烧焦的尘土里
记忆着年前的晚
凛冽的风雪
无际的黑暗
鲜红的披风
鎏金的皇冠
曾哭泣的灵魂化为长剑
刺入他的心脏
烈火
只是取暖
炸药
只是防寒
“或许人们早已忘记这百年前的传说,可如今的马兰尔斯告诉我们,玖澜公主是真实存在的,且此诗的内容是真实的。”
“我们或许不能知道公主的样子,但她不畏暴戾、冷静果断、厌恶侵略夺权的精神值得我们纪念与学习。”
“好了,这节课就上到这里,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自己去了解一下。”
在教室的角落,有个女孩翻开了自己的日记本,上面是陈旧的纸张与文字……
无声的泪水打湿了枯黄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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