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打完最后一个字加上一连串小红心点出发送后,陆婷收敛起此时媲美表情包一样的傻笑,不过上扬的嘴角却怎么都掩饰不了恋爱的欣喜。
“又跟女朋友聊天呢,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人的眼睛藏不住半点开心和难过。”
身边路过的同事,振振有词的总结出一番道理,陆婷用手机看了下自己此刻的眼睛,还真是。如果不是马上要开会,真想马上跑去解剖室抱抱她高冷软糯的女朋友。没错,外表高冷躺下软糯的冯薪朵,在陆婷心里就是冰激凌糯米糍。
林队表情严肃的走进会议室,同事们纷纷摊开记事本,打起了精神。陆婷把手机调到静音放到桌上,坐她旁边的李艺彤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费劲的掏着手机。
陆婷看不下去,伸手帮她拿出来调到静音,好奇的看着那只始终不愿露出的手,而李艺彤眼神带着请求地看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认真听林队布置新的任务。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李艺彤的手都麻了,偷偷拿出来放松一下,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你手怎么了,受伤了?”
陆婷抓着李艺彤的右手腕,纱布乱七八糟把手裹的像个馒头。
“大哥你小点声,”李艺彤紧张的收回手,左右观望,好在忙碌的办公室没人注意到她们。“小伤,没事的,不用大惊小怪。”
“小伤包成这样,走。”
陆婷也不跟她废话,一路强拉着到了解剖室。
刚结束验尸的冯薪朵,正喝着咖啡休息,只听门口一阵推搡声,接着进来两个拉拉扯扯的家伙,一个苦口婆心,一个满脸不情愿,一对冤家。
“冯薪朵,快,你弟受伤了,把自己包的跟骨折似的,也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溃烂,说她还不听,赶紧治治她,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陆婷着急的把人往冯薪朵面前一堆,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大哥真是,想来看你就直说嘛,非要拉上我,我也有事先回…”
咖啡杯迅速果断的磕到桌面,清晰的声响打断了李艺彤的插科打诨。
“坐下。”
冯薪朵说完,走到洗手池一边洗手,一边准备清理伤口的工具和药物。转过身,李艺彤已经安静乖巧的坐下来,手半举着,呆滞的大眼睛瞪着地面,仿佛一只生无可恋的阿拉斯加犬。
“大哥是脾气急,又话痨,但这次做得对。”剪开纱布后,看到伤口的冯薪朵脸色沉重了下来,低声询问,“跟谁打架了,骨节的皮都掉了。”
李艺彤不吭声,看着冯薪朵拿剪刀剪掉了破烂的皮肤,吸满酒精的棉花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一遍遍的擦,火辣辣地烧灼着敏感的神经,却刺激不了她麻木的心。
“伤口有些深,需要彻底消毒,疼的话..”冯薪朵拿着镊子的手顿住了,李艺彤眼圈红的哭不出来。
直到上完药贴好绷带,李艺彤都一声未发,整个人失了魂一般毫无反应。
冯薪朵将手贴到她脸上,温度比她的手心还低。她把李艺彤揽进怀里,轻轻抚拍,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一阵委屈的呜咽声从肚子的位置传出来。
这样的李艺彤她不是第一次见,整个人封闭起来像块石头一样,比起别人的大哭大闹,她更怕李艺彤不会哭。
眼泪总往心里流,内心的隐匿都会被溺死。
不甘和屈辱的火苗一寸一寸地焚烧着李艺彤的心,狂躁的报复后随之而来的又是冰冷的无奈与空虚,胶着在这些复杂的情绪中,沉寂于心底的秘密在跌宕的牢笼里横冲直撞,每一次挣扎都让她濒临窒息。
冯薪朵感觉自己大褂腹部的位置有点潮湿,腰被怀里的人攥地死死的。她相信,总有一天李艺彤会把心里所有的苦水都倒出来的,不是今天,不是对她。
陆婷从林队办公室出来后,想起被她送走的李艺彤,过去一个快一个小时了,不知道伤口处理好了没。快步走到解剖室门前,陆婷站住了,听见里面隐约传出哭声,打算敲门的手慢慢放下。
“你站这发什么呆,外面来了个泼妇,快点来帮忙。”
同事焦急地叫走了陆婷,口中的泼妇不是别人,正是为重伤住院的李旭而来的李母。
这位富太一进来就气势汹汹的喊着要报案,可是一问具体信息就开始不耐烦的答非所问,嚷着要见局长。几个男警员脾气也不温顺,说几句就吵起来了。
陆婷赶过来马上挡在两方中间,说好话当和事佬她最擅长了,实在不行只能把她老爸的名号搬出来,都是做生意的多少会给点面子。
“阿姨您先喝口水歇一会儿,报案是有流程的,就是局长来了他也得按流程办理,您说是吧。”
不用陆婷自报家门,李母就认出她了,陆家这位从警的千金大小姐,当初她还想攀过人家的高枝呢。
“陆小姐是吧,你好你好,你给评评理,我儿子被人打来报案,他们不马上抓凶手,在这冲我问东问西,讲不讲理啊!”
既然认识拿就好说了,陆婷接过同事手里的笔录,安抚好李母情绪后,耐心又解释一遍,毕竟该问的问题还得问。李母平时强势惯了,这会儿被人发问,一时适应不了,好在陪她来的还有黄婷婷。
陆婷当然记得她,戚冉自杀就是在她的公司。想不到走出公司的她看上去和大学生一样,完全没有总裁的气势,并且顺利的帮他们完成了笔录工作。
“阿姨,具体情况还得跟受害者本人亲自了解一下,您方便现在带我去见一下李旭吗?”
“方便方便,哎呀,还是陆小姐态度好,不愧是陆家的女儿。”
陆婷笑笑,收拾下东西准备出去,黄婷婷走到她身边,小声问她,李艺彤去哪了。
“她,应该在解剖室吧,你找她有事?”
“她有点东西落我那了。你快去医院吧,阿姨急性子,等不得。”
陆婷一听这话,抓起车钥匙马上跟出去了。
黄婷婷挎着包,一声不吭的跟着办公的警员进到了里面。解剖室并不难找,人最少的地方就是了。
房间里的话语声轻微漫长,黄婷婷举了半天的手有些酸了,直接推开了门。
李艺彤满脸泪痕的抱着的这个女人,她记得,是李艺彤的前女朋友,虽然现在叫姐姐,可她们此时的姿势可一点也不像姐妹,至少她见过哪对姐妹暧昧成这样。
“婷婷,”李艺彤松开冯薪朵马上追出来,想不到她会来这。
李艺彤的长腿几步就追上了,拉住她的胳膊,对上她眼睛那刻露出一丝慌张。
“你怎么来了?”
“李旭被人打成重伤住院,我陪阿姨来报案。”黄婷婷垂下眼,避免和她对视。李艺彤拉着她的手松开了,两人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
“那你知道了,”她深吸口气,坦白道,“没错,是我打的。”
黄婷婷依旧不看她,并对她的坦白无动于衷,“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是你打的。就算是,也是他活该。”
“你..”李艺彤听得出话里的怨气,但又有点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你不怪我?”
“怪!”黄婷婷紧攥着肩上的包带转过身,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的问,“你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和她抱的那么紧,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我,”这下迟疑暴露了她的心虚,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一时的情绪发泄,还是过去的习惯没改掉,哪个理由都说不过去。
“我刚才碰到你大哥了,她好像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冯薪朵也不知道吧。”她背对着李艺彤,把包里那条落在她家的裙子拿出来,还给她,“这是你落我那的,洗过了,很干净。”
说完,脚步干脆的离开。
李艺彤抱着熨烫整齐的裙子,想追又不知说什么,傻站在那。
“脾气挺倔嘛,以为你不喜欢这种类型了。”
冯薪朵倚着门看她犯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看我被甩很开心吧。”
“裙子挺好看的。”
李艺彤顺势把裙子塞给她,“大哥的眼光,正好还你。”
冯薪朵将裙子打开放到自己胸前比量了一下,不禁为自己坦荡的心胸感到惋惜。
“好好解释一下能挽回的,女朋友吃醋而已,抽空一起吃顿饭,谈恋爱又不是当卧底,偷偷摸摸的干嘛。”
李艺彤听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支支吾吾算是答应了。
这时从医院回来的陆婷被李家母子搞得焦头烂额,医院病房里的受害人说自己喝多了,不记得作案人任何特征,而受害人家属则不依不饶的非要马上破案,一个死活不配合,一个拼命在捣乱。
一进办公室,陆婷就摊到椅子上,说了一天舌头都要抽筋了。
“大哥,喝口水,”李艺彤端茶倒水地伺候着替她受累的大哥,“那家伙都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他妈倒是来回说了一路,听的我耳膜都起茧子了。儿媳妇死的时候都没见她这么积极,儿子喝多了挨顿揍,就要上房揭瓦,谁知道他在外面拉拉多少仇..”
陆婷絮叨叨的抱怨起来,李艺彤沉重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些。
“请问,哪位是陆婷,陆警官。”
听到自己的名字,陆婷惊的一个激灵,胆颤心惊的答应道,“我就是。”
不过这次找她的不再是李母那个纠缠不清的老女人,而是一位容貌精致,气质绰约的优雅女性,从一进门起,谈定自若的气场就能感觉到她的身份不一般。
“你好陆警官,今天的事都是一场误会,李旭自己喝多不小心摔成重伤,和别人没有关系,我是来替他撤案的。”
“可是他母亲强烈要求彻查此事,请问您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替他撤案?”
女人微笑着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我是李旭的姨妈,这是他亲笔签字的委托书。”
陆婷接过来仔细查看来一遍,程序没有问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请您跟我到这边办理手续。”
李艺彤看到被委托人署名,黄凤仙。
准备齐全的黄女士很快办理完撤案手续,出来直奔李艺彤走来,笃定的眼神透着强者的威慑。
“猜到了吧,我是黄婷婷的母亲,方便陪我去个地方吗?”
黄女士上挑的眼线带着讳莫如深的笑意先行一步,李艺彤跟陆婷交代一声后上了她的车。
黄女士的车开了很久,九曲十八弯的拐进了一处建在半山腰的会所,四周幽静,会所除了员工似乎没有其他客人。
李艺彤跟着来到二楼的一间包房,阳台开阔的视角能看到远处山下的建筑群,彷佛将整座城市都踩在脚下。
黄女士放下包,坐在沙发上,锐利的眼神由下到上仔细地将李艺彤打量了一番,语气称赞的说,“眉眼英气,鼻梁挺拔,一身正气,果然不一样。”
李艺彤张嘴犹豫了下,发现自己不知如何称呼她好,叫阿姨感觉和她神采奕奕的容貌不搭,叫伯母又怕自作多情会尴尬,只好省略称呼,“谢谢您的夸奖。”
“别客气,坐啊。”
对方毕竟是黄婷婷的母亲,李艺彤坐下来依然感到后背像背了块石头,压的她呼吸不畅。
黄女士则附身,手顺着自己纤细的小腿慢慢摸到脚踝,脱掉了僵硬的高跟鞋,然后整个人侧卧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指尖轻挑夹出两根,递给她一根。
李艺彤接过烟,两只都点上火,两个人静静地抽了会儿烟。
“你看我像多大年纪的?”
黄女士吐出一圈清淡的烟雾,缭绕中李艺彤实话实说道,“35左右。”
黄女士弹弹烟灰,笑了,眼角累出一道细纹。
“去年还有人说我看着像30岁的人。”
李艺彤深吸了一口,尼古丁蔓延到血液里,神经逐渐沸腾而敏感。从外表来看,无论是年龄还是五官,单是看眼前这位黄女士怎么都很难联想到黄婷婷,在她看来,两人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姓黄。
“我十八岁生的黄婷婷,那个年代,不要孩子是不行的,所以我早早完成任务,二十岁出来创业,后来接受了两家所有的生意,现在一个人,和十八岁前没什么两样。”
李艺彤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这么强的女人应该不需要她敷衍的恭维,于是默默点头,抽烟,很快一根烟就抽完了。
“我不反对你和黄婷婷在一起,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但我喜欢你身上的气质,像我年轻时的丈夫,挺拔俊气,光是站着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黄女士的烟也抽完了,又点了一根,红唇轻启,喷出狭长的烟雾。起身,光着脚走到李艺彤面前,俯视着这个浑身流淌着热血的年轻人。拿出自己含着的烟,上面粘着艳丽的口红,放到李艺彤饱满的唇边,张嘴咬住。
指尖托起她的下巴,满意的笑着说,“下次和黄婷婷一起来家里吃晚饭吧,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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