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蟹儿肥。
又到吃螃蟹的季节,又一次想起了人生吃到的第一只螃蟹,又一次想起了你。
可是,你在哪里?那次听到的那一句是真的吗?
群里的同学又在打趣调侃,但我知道没有你,因为毕业三十多年,你从未出现在任何形式的同学聚会中。
我觉得,到这个年龄了,有些事情我应该也必须去面对。
“班长,在吗?”
“在的,有事吗xx”
终于,我鼓起了勇气,用颤抖的手,点开了我们班长的对话框。
班长亲切的叫着我的名字,就象当年的你。
“……我想问问,xxx是不是已经走了”
“走了!四五年了!”
班长回复的很快,短短的几个字,我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班长,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多的感叹号,是不是为了让我不再怀疑?不再存有任何幻想?!
泪水模糊了双眼。初秋的风清清凉凉,有人会说很适宜,但我却分明感觉一股寒气透彻心骨。
忽然,我明白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去求证,也不过是在回避一个残酷的事实。不求证,我就会以为你还安安静静的活在这个世界,活的很好;不求证,因为父亲去世变得无比脆弱的心,就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可,白屏黑字,我明白,你终究还是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电话打给丽琴,丽琴和我一样的难过唏嘘。她说:那么好的一个人呢,实在,厚道,又善良。
是啊。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温暖有爱心的大哥哥。
思绪回到三十多年前。来自乡下16岁的我,一个人来到一百多里外的学校,胆怯腼腆,从不敢大声说笑,甚至不敢看那些“耀武扬威”的男同学一眼。平日里,除了好朋友丽琴就是与书为伴。
可你,准确的说是你们兄妹倆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年代,男女生几乎不说话,但是你,却经常和一个个子高高,白白净净的女同学出双入对。女同学病了,你也毫不避嫌的来到女生宿舍,倒水端饭,嘘寒问暖。开始时,有同学指指点点,后来,大家终于明白,那是你的亲妹妹,你们兄妹相差两岁。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好羡慕你的妹妹,因为,我也有大我两岁的哥哥,可是,从小到大,我们都是互不相让,有时还会拳脚相向。
如果有你这样一个哥哥该多好,我常常望着你们兄妹挽臂而行的背影这样想。
也许是有缘,后来调整生活小组,我们竟然就分到了一起。那时候,吃饭是按小组去食堂领取,物质匮乏的年代,一点点的菜,一点点的肉,在同学眼里都是难得的美味。所以,每次分菜,都会瞪大了双眼,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碗。
你,也只有你,从不会让我们女生失望,你总是最大可能的把那些好吃的分给我们女同学,而不顾其他男生的抗议。
每逢值日,其他男生都跑光了,只有你留下来,帮我们放好每一个桌椅板凳。那个时候,我就和丽琴说,有你这样一个男同学真好。
不知不觉,转眼到了毕业实习的日子。
金秋十月,我、丽琴、你,还有两个男同学一起到了一个偏远的县城生资公司。
你,又一次表现出了一个大哥哥的风范。帮我和丽琴打扫好那间有些脏乱的宿舍,窗户、门,挨个检查一遍,然后,拍着胸脯对我们两个说,别怕,有我呢!
那两个月是我们同窗两载接触最多的时光,五个人就象亲兄妹,再没有了在学校里的疏远和隔阂。
白天,我们一起去站柜台,卖东西。有时候,需要装车卸车,不用说,你总是把我俩挡在身后:这些活,女生可不能干。
晚饭后,我们相约一起去散步,一起去爬铁塔。
那个高高的铁塔,是那个小县城的小小的景观。很多人以能爬上最高点为荣。先是你们三个男生,后来,连丽琴也爬了上去。
可我不敢,在下面看着你们,吓得战战兢兢。
我喊你们快下来,都要哭了。
你本来是爬得最高的,可听到我的喊声,你第一个下来了,然后又帮我一起招呼他们。
那晚的夕阳好美,可惜那时候我们没有手机,不然,我们一定会合影留念。
实习的地方盛产螃蟹。忽然有一天,你开玩笑的跟我和丽琴说,你俩给我洗衣服,我给你们买螃蟹吃,好不好?螃蟹?穷学生的我们可是想都不敢想,我和丽琴忙不迭的答应。很快,你买来了两只又肥又大的螃蟹,那只螃蟹,是我从小到大吃的第一只螃蟹,也是最好吃的螃蟹。那美味让我回味了好久好久。衣服,你却没有让我们洗。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二个月的实习期眨眼就到了。
我们返回学校,并且很快就迎来了毕业分别。
那晚,同学们在教室里狂欢。我回宿舍拿点东西,恰好停电,你怕我害怕,陪我一起。出来后,你说,留个地址吧,以后常联系。那年代,是没有手机电话的。
我把地址写给你,你也写下地址递给我。但十多年了,我们并没有联系。
直到有一天,你忽然到了我的办公室。(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是怎样知道我工作的单位的)。
你说来市里给爱人交职称手续,你说,你找了一个好媳妇,很聪明,干会计,只是东北人,性格有些强悍。我问你做什么工作了,你说,下岗,干点零活。我问你累吗?你说还行,男人,就要养家糊口。
我留你吃饭,你执意要走,临走,从包里掏出了几封饼干放我桌上。我和你拉扯半天,饼干终于还是留下了。可能在你心里,我还是那个馋嘴的小妹妹。
那些饼干,让我感动又难过,要知道,下岗的你挣钱多不容易啊?!
那是毕业后我们唯一的一次见面。
大约五年后,有热心的同学组织毕业后二十年聚会,你没有来。我问和你关系最要好的猛子,他说,你觉得混的不好,不好意思来。就是那次聚会,我知道,你那个漂亮的妹妹因为生病离开了人世,你的工作依然没有着落。
那次聚会,同学们相谈甚欢,但我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13年的春天,我正在医院陪护病中的父亲,丽琴来电话,她告诉我你给她打电话了,你的腰部受伤,躺床上动弹不得。感觉你情绪不对,问你是不是需要同学经济上的援助,你说不需要,你只是想同学们了。
写到这里,我又几度落泪,如果,当时我能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你也不至于……
可那时的我,因为父亲的病,每天也是抑郁焦虑,疲惫不堪,有些自顾不暇了。
父亲终究还是去了,我麻木的过着,一天又一天,那个电话我也始终没有打。
直到一年前,丽琴孩子结婚。刚落坐,我便问猛子你怎样了,猛子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他走了,自杀。我呆呆的,没有接话。一个人跑出去,避开那喜庆的场面,避开谈笑风生的同学,把眼泪擦干。我真蠢,我为什么要问?!
我没听到什么,我什么也没听到,那不是真的,以后的日子里,猛子的话,在我心里被屏蔽。
唉,想来,我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呐。
“他腰伤了,生活不能自理,媳妇多有埋怨,自己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临走前给好多同学打过电话。他人很好,还是挺怀念他的”。
班长的话,又一次让我泪流满面。
我想,喜欢照顾别人的你,肯定是受伤后不想成为家人的累赘,才走向绝路的。
可是,为什么你没给我打电话?我百思不解。
有人说,同学是一辈子的情,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那种最纯真的感情,都会跟随你一生,相伴永远。
可是,你与我,与同学已经阴阳相隔好多年。我应该怎样来悼念你,曾给过我大哥哥一般关心温暖的同学。
虽然迟了,我还是写下这些文字,用来祭奠在天堂的你:
愿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伤痛,没有烦忧,永远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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