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江湖之大,遍地寂寞。寂寞似愁煞人的萧萧秋雨,寂寞也如同冬日里的皑皑白雪。
假如一个人心中不主动燃起一堆熊熊的烈火,又有谁会来为你添上一根温暖的柴。
诺大的江湖,不仅有负担,挑拔,暗算,杀戮。自然也有朋友,义气,声色,醇酒。
江湖,绝对有冷酷与冰寒的侵袭,却也有热血与烈焰的抵挡。江湖,当然也不会缺少浓浓的真心情谊。
友情与爱情,会渗透这个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无所不在!
因此,江湖上流传着一句家喻户晓的名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同时,江湖人也有着一种豪情万千的感慨:"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江湖上总有着这些豪迈的侠胆义士,甚至有时只面之缘就可生死相交,纵然是赴汤蹈火也不会在乎。
豪气与情谊,正义与信仰,会让人连山崩地裂,哪怕天塌下来时也会义无反顾的!
镖行英雄系列4一一《只面之交》一、大碗居
安宁镇只是一个小镇,四千来户人家,三百多间商铺。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粮油,布匹,金银首饰,胭脂水粉……
一切与生活日用相关的店铺皆有,镇上还有一间负责安全行货押款的镖局一一威远镖局,小镇精致,镖局自然也不大。
已上年纪的总镖头"穿云铁掌″雷烈,副镖头"竹竿",女副镖头花姑,趟子手老李头,还有一个年轻镖师艺小天。
距安宁小镇三里外入口处的驿道边有一个小店,名叫大碗居,大碗居不是卖陶瓷瓦器的杂货铺。大碗居是一间两层木楼的小酒店,从早到晚的六个时辰里都会有客人光顾,甚少间歇。尤其是下午时分,忙碌非常,突显得小店更加热闹。
有趣的是,这个店家的老板,名字就叫甄大碗。
店里有大碗装着的酒,盛菜的也不是小小的碟子,是一只只大碗。靠路口的小院边的围栏,不是一根根木桩头,而是一个个酒坛子,空着的酒坛子。
并肩两个酒坛子之间架放上一块木板,不管是山野樵夫,还是田农小贩,都可以舒舒服服的在酒坛子上坐下来,喝上一碗二十文钱的酒。
坐在酒坛上喝酒的散客一般只买酒不会买菜,因为店小二不仅卖给你二十文钱一碗的水酒,还会送你几颗下酒的小豌豆,豌豆酥脆,水酒醇香。
时值下午时分,驿道上有马车轮扬起的尘土飞扬,慢慢向着安宁镇驶来时,又该是大碗居开始忙碌的时候了。
商队,马帮,以及路过的镖队都会在这里打尖歇腿,休整一番。成群结队的商人喝酒却不会像散客般坐在酒坛上,通常是坐在敞亮的二楼上。
因为二楼,不止有大碗盛着的酒,酥脆的炸豌豆,还会有店主甄大碗亲自下厨烹饪的香炖老鸭,秘制酱卤牛肉。
醇香的水酒配上老火烹饪的下酒菜,既使是押运的镖师,也会忍不住暂时忘掉身上的押镖任务,偷偷的喝上一碗。
下午,晴日,秋风凉爽。
院里一棵白杨挺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跟浓郁的老鸭汤香味。附近的几个菜农坐在院前的酒坛子上,喝一小口酒,嘎吧一颗酥脆豌豆,惬意的享受这暖暖的秋阳。大碗居则一如往昔,恭侯着南来北往的客人。
"吁,嘶″! 一声勒马声响后,小店院口已迎来了一只准备打尖的镖队,四个人加一辆马车,马车上插着一杆镖旗,招展的旗面上绣着两个飘扬的显眼红字一一长青。
长青镖局是邻县的一个镖局,距此两百余里。领头的是长青镖局的副镖头"狂风疾雨″贺一山,带着三位镖师押送着一批价值上万的金银首饰路过安宁镇。
随行四人在大碗居早已歇过几回腿,镖车一进院里,趟子手把手头的马绳往院里的树上一系,冲着店里小二一声大喊:
"打尖,香炖老鸭,酱卤牛肉,二楼老位置摆上!″
二楼临窗的位置却早有人坐着,桌子下有两只见底的空酒坛子,桌上一只装着卤牛肉的大碗已快见底,而另一只大碗里却连汤已都不剩,只剩下了一堆啃得很干净的骨头丢在桌面上,香炖老鸭的骨头。
桌上唯一还满着的,就是这位先来坐着的人面前的一只大碗,碗里,还有满满的一碗酒。
"咕嗵,咕嗵,″坐着的人一只手端起大碗,一扬脖子,整碗酒已喝下,点滴不剩。这个喝酒快且猛的却是一个女人,三十五六的年景,颧骨略高,厚嘴唇,紫袍内的抹胸裹着丰满高耸的胸,站起身来比一般男人还高大,似乎是汉胡混血,一双略上翘的凤眼,睫毛微曲卷,神情中带着一点慵懒。
"喝完了吗?喝完了快给镖爷们挪个地方,你坐着的地方,是我们常坐的位置!″
先上楼的长青镖局的趟子手大勇对刚喝完酒的女人嚷到。
喝酒的女人放下酒碗,轻扫了刚上楼梯口的阿勇一眼,却仿若对大勇粗鲁冒失的话语充耳不闻,一手拈起装卤牛肉碗里的最后一块肉,一边慵懒的说道:
“今天的牛肉卤的入味,酒也香醇,真令人意犹未尽,欲罢不能。”
这个女人的一只手一拍桌子,接着大声对楼下的甄大碗喊道:“老甄头,加多两坛酒,一碗卤牛肉,一碗炖老鸭,老娘今天要喝到晚上去!”
“没听懂吗?叫你挪一下地方,换个位置你喝到明天早上也没关系,是不是没听过我们长青镖局的威名,故意叫板!”大勇见这个女人木不识趣,火爆脾气一下就湧上来,轻踏两步上前,一只手伸向女人坐的桌子,抓住桌沿时用力一掀。
只听见“哎呦”的一声,大勇眼前紫光一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却被一股力量带起,人就像被秋风扫起的落叶般从楼梯口“甩”飞了下去。
楼梯口的上楼处却又黑影一闪,刚才跌下楼梯的大勇又被一股力量托了上来,将大勇的身体一托一带。即便如此,大勇被两股力量一甩一顶,落地不稳,身躯已滚落在了楼梯旁的地上。
滚翻在地的大勇接着一咕噜的又爬了起来,狼狈不堪的对托起他的人说道:"贺镖头,这个女人真邪乎,有点扎手。"
楼梯囗已走上来一位矮小身材的中年男人,正是刚才在楼梯道上托起大勇下坠之人,来人嘴唇上两撇胡子,步子沉稳,手臂粗壮,正是长青镖局这一趟镖队的领头"狂风疾雨″贺一山。
他的颈后背处斜插着两把雪花银刀,据说一套三十六路地趟刀法已是炉火纯青。贺一山却不理会大勇的话语,冲着喝酒的女人抱拳拱手,面带笑容的说道:
"年轻人初入镖行,不懂江湖世事,贺一山代为陪罪,失礼之处,尚请女侠海涵。″
喝酒的女人柳眉一挑,神情却慵懒依旧,轻声说道:"江湖行镖,当以礼为先,掀人桌子更是大忌,既是刀头舔血的行镖同道之人,怨不可深结,但小小惩罚却免不了。″
"哈哈,原来是道上同仁,怎么罚本镖局这个愚蠢的属下悉听尊便。″贺一山打了个哈哈,依然面带着微笑的说到。
“扰人酒兴,应当罚酒,乘兴本应两三碗,但镖行有镖行的规矩,行镖保货不能喝酒,这样吧,每人罚一碗。”这个女人扭头又一冲楼下:“甄大碗,拿酒来!”
"合理,不过这个惩罚还轻了一点,女侠今日酒钱的帐单,长青镖局买了。″"狂风疾雨"贺一山爽快一笑,点头应到。
“狂风疾雨”贺一山和三位随行各干了一碗,这个女人也拍开一坛泥封着的酒。“咕嗵,咕嗵″,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随后长袖一展,卷住窗外的树枝,人已飘出窗外,一纵身形,顺着衣袖秋千般的荡出院去,一边哈哈大笑着说道:
“长青镖局的小喊镖不怎样,镖头倒还算是条爽快汉子,四海之内皆兄弟,后会有期!″
"贺镖头平日里也是一块铁铮铮的硬骨头,今日为何对这一个女人谦让有加?″刚才在这个女人手下吃了亏的大勇禁不住问到。
"我们行镖应以礼为先,冒然惹事是江湖大忌。”"狂风疾雨″贺一山脸色一沉,接着厉声对大勇骂到:"你知道你今天惹着的这个女人是谁吗?"
"她是谁?难道是个会吃人的母大虫?"大勇小声嘟噜到。
“闭嘴! 无知兼无礼,江湖上都有一个忌讳,和尚、道士、乞丐、女人皆不可轻惹,以后切莫再犯此类错误!”"狂风疾雨"贺一山怒瞪了大勇一眼,指着他的鼻子说到:
"她就是这个镇上威远镖局护镖不要命,打架比男人还彪悍的女副镖头一一花姑!″
镖行英雄系列4一一《只面之交》二、鬼儿岭
驿道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它跨过桥,越过水,伸入崇山峻岭。长青镖局前面的路程已没剩下多远,穿越过一座壁立万仞、怪石嶙峋的峡谷,押镖行程也将到达目的地。
峡谷两边的山叫做鬼儿岭,鬼儿岭不是一条巍峨绵长的山岭,而是一座大山,两座山峰并排耸立,树荫茂盛,密密的灌木野树丛林即便是白天都弥漫着阴湿的味道。
这条蜿蜒的驿道沿伸在这座山的山脚下,已顺着山形变得更加曲折了起来,平坦又宽阔的路面也已是凸凹不平。
山道沿两座山峰之间的浅溪涧顺流而建,穿过至山的另一边。这里,是两省交界之处,这条道路,是跨越两省的唯一之路。
"贺镖头,前方的路虽尚算开阔,但这山势却也凶险,待我上前打探一番。″走在镖车前面的趟子手大勇对"狂风疾雨″贺一山说到。
"速去速回,天色已是不早,倍加小心!″"狂风疾雨”贺一山吩咐道。
一柱香的时间未到,前方探路的大勇已面带笑容的返了回来,兴奋的说到:
"贺镖头,顺着这条道拐过两处峡壁就是一处宽阔的峡谷地,地形开阔,还有一个可以打尖住宿的小客栈。"
"狂风疾雨"贺一山略一思量,对三个属下说到:″天色既已不早,今晚就在前方客栈住宿一晚,虽然说离押货的目的地已不远,大伙仍需保持警惕。″
峰回路拐,行过两处山壁转角,转弯处一片开阔的山谷平地,一座木建的客栈出现在众人眼前。
客栈屋檐处高挑着一张青布幡旗,幡布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店门囗的两边挂着一副金字隶书写在檀木上的对联:
"酒气冲天,飞鸟闻香化凤;
残羹落地,游鱼得味成龙″。
"狂风疾雨"贺一山打量了一番,随后带着长青镖局的其它三人小心翼翼的走入了这个峡谷里的小客栈里。
夕阳已落,山谷已暗了下来。四周寂静,只隐约有山里的啾鸣声和客栈对面的小溪潺潺声。
月升,掌灯,寂静。
当夜更深,夜的漆黑已完全笼罩了整个山谷,也笼罩了这个山谷里的小客栈。渐渐的,客栈的门已合上,纸糊的窗户透出的最后一盏灯光也被熄灭,山谷仿佛都沉睡了过去,四周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安静了。
三更,正是夜最深的时分,客栈的门忽然被轻轻的由屋内打开一道缝隙,偷偷的遛出来一个矮小的身影。
身影的动做却是极慢,仿佛一个卧床已久的病人艰难的摸索着起床的柺杖般迟缓。
这个矮小的身影悄悄的靠近院里拴着的马匹,却是长青镖局的副镖头贺一山,他轻轻解开绳索,身形却突然灵敏如蛟龙般的跃上马背,嘴里一声响哨,这匹跟他早已熟络的马通灵性的驮着这个身影,飞也似的向着来时的安宁镇方向扬蹄而去。
夜幕中的客栈随即窜出几个身影,疾追至客栈院门口时,马匹驮着身影已消失在深深的夜色里,只能听见越传越远的马蹄声。
安宁镇南边有一条小街道,威远镖局的小四合院就在这条街道上。这条街并不是喧嚣的闹市,黑黑的街道,黑黑的树影,四合小院的院门也已紧闭着,仿佛连院里的人和一切,都已进入了梦乡里。
"嘚儿,嘚儿″!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撕开了夜的平静,在威远镖局的四合小院门口"吁"的一声急猛的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一个矮小身影一跃而下,平日里寻常轻松的一跃却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余力,挣扎着受伤力竭的身躯,敲开了威远镖局四合小院的院门。
总有许多的人和事是很奇妙的,尤其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中人。有些人一言不合,会反目成仇,拨刀相向,可有些人杯酒之交,却能让人一见如故,倾心而交。
江湖行镖靠的是人脉宽广,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安宁镇,花姑镖头倒成了"狂风疾雨″贺一山心里唯一可以信赖的朋友。
镖行英雄系列4一一《只面之交》三、同赴险境
秋天的晨,秋色渐深,空气略寒。
天空中一轮无私慷慨的秋日,依然用金黄的光芒照耀着大地,阳光晒在了大地,晒在了这座安宁小镇,也透过白色的窗户纸晒在了镇上这一间药铺里。
"狂风疾雨″贺一山正躺在药铺的一张小床上,心急如焚却无法动弹。昨晚拼了命的从鬼儿岭的黑店里逃了出来,已是用尽了他所有的余力,昨天在鬼儿岭的那家小黑店,不仅让他受了伤,还让他中了毒。
"伤不重,只是你身上中的迷药略微麻烦一点,化解开也需要五六个时辰,你放心在这里躺着养伤,解救你三个同伴和找回镖货的事就交给我们威远镖局的同仁吧。″花姑依旧神情慵懒的对贺一山说到,眼神里却坚定的如同一只伺机出猎的母豹。
"大恩不知如何感谢,虽是只面相识,但能得花镖头鼎力相助,以后威远镖局在江湖上的任何事情,贺某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贺一山虽不能抱拳施礼,眼晴里却满是感激,连话语都激动的略微有些颤抖。
"哈哈哈哈,江湖同仁皆为一家,同是行镖之人,皆有护镖之心。更何况打家劫道之贼寇本就是人人可诛之徒,这一次我跟威远镖局的两个兄弟一同前往鬼儿岭,定会夺回镖车,救回你的三位下属,天色晴好,正是出发的好时候,安心等着我们回来。″花镖头话一落地,人也游魂般飘出门外,接着屋外还飘进来一句花镖头的话语:
"明日午时能动弹时叫大碗居的老甄头备好香炖老鸭和酱卤牛肉等着,这一次喝酒可不能用碗,该用大酒坛来干了,哈哈哈哈……"
秋日的阳光已渐渐驱走了秋的微寒,透过窗户照着躺在床上的贺一山身上暖暖的,花姑镖头的话语却让他在这个冰冷的江湖上更觉得温暖。暖的不是在受伤后的身上,而是在丢失镖银落难后的心头。
威远镖局的四合小院里的气氛却不像花姑刚才话语般轻松缓和,院里的槐树下坐着镖局里的"竹杆",花姑,艺小天。老李头去了州府,这次鬼儿岭的行动,只有镖局里的三个人。凶险未卜,困难也让人无法预计。
一、鬼儿岭不是安宁镇的地界,环境位置不 甚熟悉。
二、这次贺一山被劫时的贼人人数不详。
三、长青镖局尚有三人落在对方手上,解救 时会不会遇上特殊变化难以估量。
"据贺一山回忆,长青镖局这一次被劫镖时是被店里的食物迷倒以后,当时店里出现的只有三个人。颔下有一缕山羊胡须的客栈老板,柜台管帐的老板娘,以及身材中等,笑起来脸上有一对小酒窝的年青跑堂。″
花姑对"竹竿″和艺小天两人说到。略一停顿,接着说道:
″直到中迷药较轻的贺一山反抗,以及晚上的逃出,那个客栈出手跟追击的总共只出现了这三个人,现在我们也是三个人,不知两位觉得怎样应对这一战才好?″
“鬼儿岭的客栈里袭击长青镖局劫镖的不止三个人,很可能是四个或者更多,绝对还有一个没露过面的人埋伏着。""竹竿″镖头轻皱着眉头,一边对花姑和艺小天说到。
"何以见得?可否说得详细一点,到时我们也好从容应对。"艺小天问到。
"据贺一山回忆,在客栈里的四人被麻翻后,中迷药较轻的他仗着内力浑厚尚能反抗,与他正面交手的人确实只有店内三个,打斗中的三位劫匪手执的皆为利刃,他身上却无明显刀仞外伤。但贺一山背上穴道有一处榆钱般大的乌青伤痕。是打斗中被飞煌石之类的暗器从身后偷袭所至,这绝对才是制服他最厉害的一记杀招,可见客栈里绝对还有埋伏着没露过面的另一个人。"
"竹竿"轻轻扫视了两人一眼,肯定的回答到。
“竹竿镖头,不如我跟花姑镖头先进入客栈试敌引诱,待潜伏的第四个人现出身形后,你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艺小天轻扬了一下自己的眉,对"竹竿″说到。
花姑说道:“艺小天的想法正合我意,贺一山中毒后以一敌三,受伤尚不算严重,可见店里三人武艺不算顶尖,倒是潜伏的人认穴手法精准,绝非等闲。”
接着玉面一转,对“竹竿”镖头接着说到:“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这一战的布属就这样决定吧,竹竿镖头还有什么高见?”
“除掉鬼儿岭的黑店,既帮了道上同仁,又可扫通两省之间的唯一通道,还可以扬我威远镖局的威风,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艺小天一拍桌子,忍不住兴奋的插上了一句话语。
“竹竿”镖头却轻敲了一下艺小天的头,也轻笑着说到:“废话,随我去银号取上三千两银子当诱饵,准备出发!”
接着对花姑说道:"店里三个人也或许是图财而没下狠手,我在屋外猎杀隐藏着的第四个人,两位也需倍加谨慎,切莫大意。″
三个人的眼晴互相的对视了一下,眼神里皆是信任与坚定的光芒,随后三人毅然的踏出院门,向着鬼儿岭的方向骑马扬鞭而去。
朋友,岂非就是患难与共的同道者。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朋友的朋友的事自然也是自己的事,朋友的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当然也就是自己义不容辞出手的时候!
虽是秋寒,院里大槐树的枝桠间仍有一张不小的蜘蛛网在风中摇曳着,网中央的一只黑蜘蛛正在秋风中等待着自投落网的猎物。这一战,不知谁会是捕猎蜘蛛?谁又会是坠入网中的飞蠡?
一柱香时间后,镖局的四合小院里却又溜出来一个身影,这个人圆手圆脸圆肚子,略微显的猥琐的脸上还有一个铜钱大的胎记,却是镖局里的厨子吴老三。出门后的他也跨上一匹门口拴着的白马,朝着花姑三人驰去的方向追踪而去。
镖行英雄系列4一一《只面之交》四、驿道黑店
无月,星稀,寒秋。
接近冬季的秋天,夜暮会比春夏降临的更早,天也会黑的更快。
山风呼啸,吹得峡里的木叶"哗哗″做响,木头搭建的客栈安静依旧,店里已点上了灯,金黄色的灯光,透过木制的窗户,让白天雪白的窗纸在灯光下也显的黄灿灿的。
客栈的大厅里坐下来了一男一女的两个人,女人徐娘半老,风姿犹存,慵懒却别有一番韵味。男的二十出头,长相倒是不错,做事却愣头愣脑,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计。这俩个人,像情侣,年龄差距大,像母子,却又嫌年龄差距小,让人琢磨不透。
"赶一天路,累得要命!店家,好酒一壶,拿手的下酒菜摆上一桌。″年轻的小伙子一坐下来就大声嚷嚷到,一手将挎在肩头的布包袱搁在桌上,发出"咣"的一声闷响,只有不少的银锭隔着棉布撞在木桌上才有的闷响。
"轻点,这可是我从已不中用的老鬼那里弄到的全部家当,以后咱们置田购地,隐居乡野的快活日子可全靠它了。"中年女人一边轻声说到,一边还对年青小伙抛了个媚眼。
"好咧,客官稍等,山鸡野味,自酿甘醇马上就来。"店里的小二笑容可掬的招呼着,可爱的笑脸上还露出一对小酒窝,殷勤又亲切。
一转过身去,店小二的眼里却闪现出狠毒的一丝眼神。走到柜台边跟妩媚的老板娘报完菜名后,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两只肥羊上门,像一大户人家私奔的少奶奶和小书僮,身上不见有兵刃利器,下药麻翻后跟绑在地窖里的三个镖师一起干掉。"
店里连着厨房的门帘缝里也有一双凶狠的眼睛打量着这一男一女的客人,刀把般的瘦脸下一缕山羊胡须,盯着包袱的眼神里透露出贪婪的光。
店老板在后厨里忙活着,老板娘在柜台里算着帐目,店小二殷勤的抹着桌子摆着碗筷,店里一切风平浪静,又有谁知道,这看似祥和的气氛下正掩盖着一场杀戮。
小店老板绰号“狡诈鬼”,妖娆妩媚的老板娘绰号“妖艳鬼”,而笑容可掬的店小二叫做“笑面鬼”,而躲在暗处的第四个人,叫做“暗箭鬼”,现在仍不知身藏何处。四人皆心狠手辣,图财不惜手段。
而厅里的一男一女,当然是假扮成投宿的女镖头花姑和小镖师艺小天。
客栈的院子里却又传进来了脚步声,进来的竟然又是一男一女。男的五十几岁年景,发须皆已灰白,却精神矍铄的一个老头,女的只有十七八岁左右,身材瘦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个老头像牵着一头驴一样,领着瘦小的姑娘在花姑和艺小天的邻桌旁坐下。却笑容满面,客气有礼的对“笑脸鬼”店小二说到:“店家小二哥,一壶好酒,一份拿手荤菜,一碗阳春素面。”
菜齐,老头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大口的吃着香喷喷的小炒肉,而端着一碗阳春素面的瘦小姑娘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快朵颐的花姑和艺小天。眼晴直勾勾盯着两人桌上的黄焖野兔和红烧猪肘子,喉咙吞咽着口水,筷子却不敢去老头碟里夹上一片肉荤。
“再怎么看也没有肉给你吃,眼珠都快瞪出来了,真丢老子的脸,当初从你那贪财的母亲手里买下你时花了老子不少的银子,还想吃肉,做梦!”
老头见此状况,凶狠的对姑娘骂到。一扭过头却脸上堆满笑容的对花姑和艺小天柔声说到:
“贱内粗俗,不识规矩,敬请二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老头的态度前后一凶一卑,表情比六月的天气变化还快,简直判若两人。
转身又看见姑娘仍在盯着桌上的肉,表情却一下子又凶恶了起来,狞巴着一张脸,口中一边骂到:“打死你这个丢人显眼的饿死鬼。”右手一边高举着一根筷子,狠狠的朝姑娘头上抽去。
筷头还没落下,姑娘却在自己坐着的凳子上软麻了下去,身体顺着凳子腿滑坐在了地上。不止是姑娘,右手举着筷子的老头也“呯”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刚起身一半阻挡老头打人的艺小天,也酥软的泥一般趴在了桌子上,一阵“稀哩哗啦”响声过后,桌上的碗碟酒菜打翻了一地。
花姑也觉得头晕目眩,想跃起身来,却发现两只脚麻木的不听使唤,晕倒在面前桌子前时的耳边只传来这家店里的老板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哈哈哈哈,倒也,倒也,肥羊全放倒,还顺便麻翻了两只小兔子,这两天真是财运滚滚,日进斗金。”
夜色更浓,黑夜里的山谷更为漆黑,山里的兽吼虫鸣时常会让人心生莫名的惧意。峡口的风声啸啸,深秋的夜风,已可穿透过两层夹袄。此刻看似有着温馨灯火的小客栈,厅里的气氛却仿佛比屋外的秋风更冷。
因为店里的老板,老板娘,店小二皆抽出了比秋风更冷的刀,三个人的眼中,皆流露出比刀锋更冷的凶芒。
镖行英雄系列4一一《只面之交》五、鬼岭六煞
屋里灯火依亮,照耀着三把寒光闪闪的利仞,也照耀着三张得意阴险的脸。
花姑和艺小天依旧像柔软的泥一般伏趴在桌上。"笑脸鬼"一把抄起桌上的布包袱,嘿嘿贼笑两声,扭头对"狡诈鬼"说到:"这两头肥羊和两只兔子怎么处理?″
"杀了!手脚利索一点,干掉后把关在地窖里的三个镖师一并干掉,免留祸患。″"狡诈鬼″面无表情,阴森森的说到。
"好嘞,肥羊交给我来宰杀!″"笑脸鬼″将左手提起的布包袱一扔给"狡诈鬼",右手由下而上,挥起手中短刀直刺向俯身在桌上的花姑空露着的左肋。
"噗″!一声利仞刺入身体的声响,"笑脸鬼"的两边脸上依旧挂着一对深深的酒窝,但却不是平日里笑出来的,是他自己的脸扭曲出来的。一口鲜血从嘴里溢出来,握刀的手依然握得紧紧的,刀柄却是朝外,刀叶仞却深深的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握着刀柄的手上还缠上了一只衣袖,花姑镖头的衣袖。
老板娘“妖艳鬼”惊叫了一声,嘶叫着挥舞着手中的短刀一跃而来。半空中的身影却被一张飞来的凳子挡住。“妖艳鬼”的轻功却是不弱,空中右脚一顶左脚面,身形一扭,硬生生半空拔起,一个跟头倒翻回了原地。落地时一看扔出凳子挡住她的人,却是刚才还是酥软如泥的艺小天。
“劫财不算还想伤人命,该诛之而后快,还好早有防备,假装被食物药倒。”花姑对艺小天说了一声。手中长袖已舞得笔直,剑一般袭向店主“狡诈鬼”。艺小天也不甘落后,冲着花姑镖头会意的一笑,抄起桌上一根竹筷,闪电般的直奔“妖艳鬼”的方向刺去。
“嗖嗖”两声破空声响,油灯光下却疾飞出两点寒星,直击向花姑和艺小天后背露出的空门破绽。
“铿铿”又是两声响过,半空中的两粒寒星却被两道寒光半途中击飞,第三道寒光闪电般在阁楼西北角直没而入。接着听闻到西北角落闷哼一声,一具隐藏在角落暗处的身躯已坠落下地,喉咙处插着一把入柄的追风镖,威远镖局“竹竿”镖头的追风镖。
跃出身形的艺小天也一式“寒梅傲雪”,手中尖锐筷头幻化出梅花般的炫光,闪电般插入了“妖艳鬼”的眉心。“妖艳鬼”来不及哼上一声,已空麻袋般的瘫倒在地,眼睛仍睁的溜圆,眼神却只剩下了像刚杀死的鸡一般空洞了。
潜杀成功后的“竹竿”也从屋顶一跃而下,和艺小天一起站在了大厅中央,微笑自信的看着花姑镖头将“狡诈鬼”一步步逼到无路可退的墙角。
两人眼看着花姑即将得手,“竹竿”跟艺小天却觉得自己大腿跟腰后处穴道一麻,两人同时软倒在了地上。点穴的却是刚才迷倒睡去的老头跟瘦小姑娘,两人点完穴后一纵身形,经直的向着花姑恶狠狠的扑去。
刚才被迷药麻倒不过是在演戏,这两人也是劫匪的同伙,男的绰号“善变鬼”,女的叫做“可怜鬼”,男的是这伙人的老大,而瘦小的“可怜鬼”,还真真正正的是这个男人的姘头,看似可怜楚楚,实则杀人如麻。
加入战团的“善变鬼”和“可怜鬼”瞬间扭转了“狡诈鬼”的被动局面,三人合围将花姑逼得几次落入了险境。“竹竿”和艺小天却只能干着急的在旁边看着,后背及腿上的穴道被封住,一丝都动弹不得。
“花姑,找机会快先走,不用管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艺小天禁不住对花姑喊到。
“不可能!那怕是横尸当场,我花姑也绝对不会丢下生死与共的兄弟们,要死,也要死在一起!”花姑一面应答,手上功夫却愈发的凌厉,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花姑的招式越是犀利,自身的空门越是暴露越多,体力也消耗越大。三个贼人自然是身经百战之人,并不与花姑正面相迎,一边迂回纠缠相斗,一边伺机寻找着花姑的破绽,花姑已几次险象环生。
花姑的动作却愈发缓慢,额头上已大汗淋漓,呼吸也愈发的急促起来,慢慢的被三人逼到了客栈柜台边的死角里。“可怜鬼”瞅准了花姑左肋的一个破绽,手挚利剑全力直击而入。
却不料这是花姑两败俱伤的打法,右肩拼着挨“狡诈鬼”一腿的危险,左手衣袖由刚化柔,顺着“可怜鬼”进攻的姿势躲开她的长剑,袖子缠住了她的脖子,一拉一拽,左手伸出一把短刀,闪电般割破了她的喉咙。
花姑的右肩头却被“狡诈鬼”一腿踢得身形大乱,一个踉跄,几乎摔到。背后围攻的“阴险鬼”见自己的姘头被杀,大吼一声,血红着眼飞起一脚,踢在了花姑完全暴露的后背上,这一脚踢的太过结实,花姑身躯被踢飞起来,落在大厅中央的已无力再爬起,顿时晕了过去。
“我要杀了你!”看着已断气的“可怜鬼”,“阴险鬼”抄起她的长剑,身形一纵而起,手中长剑犹如毒蛇出洞般凶猛,幻起的剑花如毒蛇口中的信子,犀利又狠毒,闪电般的刺向晕到在地的花姑。
门外却疾扑过来一个身影,“阴险鬼”毒蛇般的剑光在离花姑胸前两寸处被两根手指夹住,就如同毒蛇被捏住七寸一般。这两根手指的主人却是一个圆手圆脸圆肚子,还有一个铜钱大的胎记长在脸上,正是威远镖局里的厨子吴老三。
“阴险鬼”脸上的表情却被胸前的刺痛而扭曲变形,显的狰狞恐怖,他的剑被夹住的同时,一把厨房里削萝卜皮的小刀已从他胸前胁骨缝里刺入,足已致命。吴老三手指再一捏,剑尖已断,手指夹住剑尖一挥,刚逃到店门口的“狡诈鬼”已被剑尖从后背穿胸而过,仆倒在门口,挣扎了几下咽了气。
“追赶来的正是时候,敢打我的女人和兄弟,问问我的手指头。”吴老三刚得意了一下,却又怕花姑即刻醒来,瞬间又恢复了平时的猥琐模样,笑嘻嘻的对“竹竿”和艺小天说到:
“危险已过,我先回去了,竹竿镖头,我不懂解穴,详细情况叫小天兄弟给您解释一下,待会花姑醒了就扯不清楚了。”
吴老三一边说着,一边怕花姑马上醒过来似的,快步走出门外,骑上马扬长而去。
艺小天扭头对"竹竿″说道: "竹竿镖头,吴三哥其实不是有意将会武功的事隐瞒大伙,而是因为花姑镖头,你知道花镖头她……″
"我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可为而必须为之的时候,更何况还掺和上了男女之间这种让人大伤脑筋的事情。″"竹竿″轻轻一笑,打断艺小天的话语,略一停顿,接着说道:
″上次在翠竹轩一战,“修罗狂僧”跟“逐浪花蝶”的死因就让我开始觉得疑惑,这一下我完全明白了。但不管怎样,吴老三的确是位好兄弟,每一次难打的战,他都在兄弟们的身边,不曾畏缩躲避。″
"竹竿″略一皱眉,又接着说到:″吴老三的事就不需多言,完全理解,尽快运内力冲开被封的穴道才是目前急需解决的事,想办法在花姑苏醒之前恢复身体,也好替吴老三继续遮掩过去,至于什么时候该告诉花姑真相的这一壶烈酒,就该由他自己来自斟自饮了。″
"竹竿″和艺小天相视一笑,各自运功起来。
朋友,有时不需过多解释,一个能在性命悠关的时刻挺身而出的朋友,本就是不容置疑的朋友。理解,包容,在乎,支持就是做朋友的准则。
镖行英雄系列4一一《只面之交》六、尾声
旭日升起,天已大亮。
鬼儿岭回安宁镇的驿道上奔跑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威远镖局和长青镖局的六个人,六个人都是健全的,马车上驮着失而复得的镖货,更是安全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已不远的安宁镇入口处,大碗居里的贺一山,酱卤牛肉,香炖老鸭正在等着他们的回来,当然,更少不了酒!
庆祝胜利的酒总让人喝之不尽,江湖的情怀和义气也会让人诉之不完。
大碗居的这一场酒宴从中午喝到了晚上,再喝到了掌灯时分,长青镖局的镖师们已瘫趴在了大碗居的地板上。
威远镖局的众位兄弟也全都醉了,虽说踉跄的回到了镖局的四合小院,但醉后的憨态却各色各样。
有人鞋也没脱,脚也没洗就赖上了床,有人趴在院里槐树下就打起了呼噜,有人抱着被子蒙头大睡,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床上,而是地上。
当然还有例外的,有人是会觉得在外面喝得不够,回到屋里再补上一杯才睡觉的。
秋意已浓,夜色已深,连四合小院里的大槐树也已安静了下来。
今夜,月儿如牙,月色朦胧。朦胧的月光照着四合小院,也照着后院的一间小屋,月光透过小屋微敞的窗户,照耀着屋里小桌上倾倒着的两只小酒杯,还照耀着围着紫色纱帐的床。
床上还"忙活"着两个身影,一个是香汗淋漓的摩梭族女镖头花姑,另一个,当然是美的鼻涕泡都快冒出来的厨子吴老三!
欢愉自是极美,然总有终时。
夜已深,世界一片寂静,仿佛一切都已进入睡梦里。
"蠢驴三,如果你是一个江湖上的盖世侠客,围在你身边的女人多不胜数,你会不会嫌弃一个曾有过走婚风俗的女人。″
半晌无声,夜色更浓,女人呼吸愈沉,渐渐轻鼾微起,才有一个声音喃喃自语:
"不,我才不稀罕做什么盖世的侠客,我只想看着一个女人每次行镖能平安归来,一边嗔骂着我"蠢驴三″,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我预备的酒菜,这种日子,我希望是……一辈子!″
(《镖行英雄系列》均属原创,未经笔者同意,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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