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盛从刑警学院毕业后,就分到了花洲市刑警队。一同分来的,还有他的校友刘妍。
刘妍生性泼辣,却生得娇美动人。孙盛上学时不认识他,但自从一同入职后,便贼心胆边生,工作之余时常约刘妍一起吃喝玩乐。队里的人见了,经常开玩笑说刘妍是孙盛的女朋友,刘妍听了也不辩解,打着哈哈便把话题转了。孙盛心里便有谱了,只待刘妍生日那天隆重表白。
时间久了,孙盛才知道队里有个借调到专案组的同志也叫孙胜,名字音同字不同,最近要结束专案回来。还听说这孙胜三年前从政法大学毕业,法律知识一流,经常被局领导点将。
正当孙盛好奇孙胜的真面目时,队里开了一个案件研讨会,让两人的恩怨情仇拉开了帷幕。
会议室不大,刚从专案组凯旋的孙胜就坐在刘妍的对面,孙盛瞧他看刘妍的眼神,心里很不舒服。好歹也是在政法大学呆过几年,在美女的见识上不至于这么浅吧。
孙盛在心里嘀咕着,却听得队长说晚上有个“盯稍”的任务,需要安排人员化妆侦查。
孙盛一听这么刺激的活儿,立即举手要求前去。队长浅浅笑着思虑了一会儿,对孙盛工作的积极性表示出了高度赞誉,然后以孙盛刚参加工作没有经验为由另安排孙胜参加了。更给孙盛心头补刀的是,队长让刘妍假扮成孙胜的女朋友一同前去,孙盛觉得自己的心头像养了几百只调皮的猫,爪子一刻不停地挠。
那天晚上孙盛一直在办公室呆着,心不在焉地接电话,抄材料,只等刘妍他们回来复命。
一直到晚上将近十一点,才见两人说笑着回来,孙盛看着刘妍春光满面的样子,心如刀绞,勉强聊了几句便回宿舍蒙头睡觉了。孙盛心里有些窝火,尤其是听到孙胜在楼下停车场发动汽车后和单位的保安打着招呼离开,他更是郁闷。
听说孙胜是本市人,有车有房,而他自己只是个刚毕业的穷光蛋,只能吃住在单位,顶多能给女朋友办一个浪漫的表白仪式。
孙盛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便去餐厅打上饭,慢慢吃着,眼神一直瞄着门口,期待刘妍能赶快出现。
见了刘妍,孙盛的怒气全没了,两人一同聊了昨天盯稍的事。刘妍只说像小偷似的尾随跟踪,直到摸清了对方的住处才离开,只待下次行动收网。至于同去的孙胜,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
有校友这层关系,加上这几个月来的热络,孙盛还是觉得他和刘妍能有戏。
在这节骨眼上,队里突然安排一位老侦查员带着孙盛一同出差,为期半个月,车票都已经买好了。孙盛有些矛盾,但作为一名新同志,实在想不出不去的理由,便悬着一颗心带着满脑子给刘妍策划的生日宴方案离开了。
半个月后回来,队里的气氛有些异常,再没有人开他和刘妍的玩笑,甚至涉及刘妍的话题大家都有些躲闪。孙盛有种不详的预感。
周末晚上队里聚餐为他们接风,刘妍没有挨着孙盛坐。到轮流敬酒时,孙盛看见孙胜把手放在了刘妍的腰间,而刘妍未做任何反应。孙盛瞬间明白了一切,眼里突然只剩酒……
刘妍做了孙胜的女朋友,这成了队里公开秘密。孙盛是在上厕所时无意间听到了别人的议论,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虽然他和刘妍从没有承诺过彼此什么,可他却有种被绿的羞耻感,整个人开始有些沉沦。他开始打游戏,吸烟,喝酒,他只想不断地找点事做,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无暇思顾。
好不容易挨到年末,春节几天假,他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终于暂时离开了伤心地,孙盛有种可以大口喘气的轻松感。在家的几天,孙盛几乎没出过门,除了睡觉就是打游戏。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开始谈及他的异常。面对母亲苦口婆心的追问,孙盛不愿让父母知道他的伤心,便慌称单位有升迁名额,他与竞争对手有些差距,心生失落而已。
母亲果然不再多问,好几天不见人影。
节后返程,母亲似乎很高兴,叮嘱孙盛回单位后要好好表现,说不定就升迁了呢。孙盛苦笑,没有背景和资历,怎么可能升迁呢。
时光总能冲淡一些记忆。过了年,大家似乎都忘了孙盛和刘妍的事。孙盛也摆正了心态,不再关注刘妍和孙胜的任何情况,业余时间拼了命地学习法律,他要参加国家司法考试。这边的失意总得做些努力从那边找补回来。
司考不愧是天下第一考,要学习的内容奇多,考题超级变态,一句话里能包含N个知识点,有一错便是全错。孙盛除了上班便把自己埋在了书堆里。
每天几个小时的学习,让孙盛完全忘乎所以,曾经的痛全化为考试必胜的决心,单位同事似乎都觉察到了孙盛憋着一股劲儿,有任务便尽着别人来安排,这让孙盛能更加专注地投身学习。
孙盛在法律知识上越来越专业了,有一次案件研讨会上竟然把政法高才生孙胜辩驳的说不出话来。一位不明事情缘由的老刑警开玩笑说,这孙盛大有赶超孙胜的势头。
大半年的付出没有白费,年底司考放榜,孙盛高分通过。尽管早有预料,同事们还是吃了一惊,各种夸赞让孙盛红了脸。
正好年终评优,局里给分配了一个提拔的名额,孙盛几乎没抱什么希望,摆好了听天由命的姿态。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鼓励他一定争取,花落谁家真说不定。
结果很快公布,孙胜被提拔为刑警队副大队长。孙盛虽有心理准备,得知消息后还是一通失落,他和刘妍曾经走的那么近,最近一年又总闹情绪,之前孙胜虽不悦,却一直在让着他,这下孙胜成了领导,他感觉自己以后的日子完蛋了。
母亲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窘迫,频繁打电话询问升迁结果,孙盛见瞒不过去,只好照实说了。
母亲非常吃惊,似乎确定了自己的儿子要升迁,坚决接受不了这落选的结果。孙盛感觉母亲的情绪特别反常。追问之下,母亲吞吞吐吐地承认,为了让儿子升迁,她拼凑了十万元,找了中间人送了礼,据说这层关系很靠谱,说的是年底给个升迁名额的。
孙盛正想埋怨母亲对自己违法行为的无知,突然想起这次队里升迁的人也叫孙胜,难不成阴差阳错弄错了人。
母亲没一会儿又回了电话,说中间人问过了,对方说是收了十万后已践行承诺提拔了一个叫孙胜的。
孙盛脑子一轰,母亲只知托人办事,哪料到单位还有个重名重姓的,竟出了这阴差阳错的事。
木已成舟,孙盛不想再挽回什么,毕竟孙胜的资历确实深些,可这十万块,不是小数字,一部分钱还是借来的,母亲急的快哭了。
来日方长,孙盛劝慰母亲先按下此事,过一段时间再托中间人提个醒,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母亲心急又懊悔,两个月瘦了快十斤。
母亲的状态严重刺激了孙盛,加上这十万块的毫无声响的损失,他越来越反感孙胜。明知是平常的任务分配,孙盛总想对他提出不同意见,终于在一次案件处理意见分歧中激怒了孙胜,双方言辞激烈互不相让,至到大队长来了,事态才平息下来。
自此,两人的关系更僵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有时候人该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能噎住。孙盛有天值班饿了,刚往嘴里塞了块饼干,值班电话就响了,他呜啦着声音接住电话“喂”了一声,也没有自报家门,对方态度一点儿也不好,问他是谁,孙盛把饼干嚼嚼咽了,理直气壮地反问对方,你打的电话,你自己要找谁不知道啊。
对方并不深究,挂了电话直接来了刑警队,待亮了工作证,孙盛才知道自己捅了篓子,这通电话竟然是省厅督察对基层单位服务态度的测试。
督察登记了他的名字和警号,全程执法记录仪拍摄,他感觉自己的政治生涯出现了大大的污点。深深的沮丧感突袭全身,他不顾慌忙赶来的大队长对他苦口婆心的说教,一个人走上了楼顶。
队长默默跟着,不再说话,一直陪到他回了宿舍。
第二日,市局收到了省厅通报,因为他接听电话不规范,且上班时间吃东西。全市局绩效考评被扣了2分,年终评优名次下滑无疑。接下来,他眼睁睁看着大队长被各级领导批评却无能为力。
在这无比悲伤的困境中,母亲来电话说中间人又找到了所托的“关系人”,但那个人患病住院,状态并不乐观,所以就没再说什么,借的十万元里有一部分是高利贷,到期该还了,让孙盛寄些钱给家里。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根本让人始料未及,孙盛感觉自己陷入了倒霉的泥潭里。他不愿再面对同事们怨怼的眼神,他辞职了。
庆幸在悲伤的日子里,孙盛曾通过了司法考试,他很快应聘做了律师。起初的日子并不好过,孙盛大刀阔斧,各类案件都积极代理,因为有着很强的侦查专业知识,孙盛一连胜了几起诉讼,名气渐涨。
在他办理各种案件忙的焦头烂额时,朋友圈里发出了孙胜和刘妍结婚的现场照片,孙盛伤感的同时庆幸自己辞职了,不用再面对那些尴尬。
孙盛的努力让他很快还完了母亲的借款,买车买房已指日可待。
又过了几年,孙盛已成为拥有诸多社会头衔的大律师了。彼时也听传闻,原来单位里的孙胜也一路顺风顺水成为副局长的提名人选。
孙盛偶尔照照镜子看着那个依旧单身的清瘦的自己,渐渐理解了刘妍当初的选择。能当上局长夫人也算是一种福分。
孙胜被提拔为副局长的消息迟迟没有传来,孙盛几乎忘记了这件事。至到有一天刘妍到访,孙盛才知道,孙胜受到了竞争对手的举报,因涉嫌违纪已被纪委调查后移送司法机关,刘妍抹着泪求孙盛为她爱人辩护。
看着眼前这个毁灭自己爱情幻想的女人憔悴的样子,孙盛答应了。条件是代理费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他去了看守所,在武警战士持枪把守的高墙院内见到了孙胜,孙胜看到他,一脸惊愕,看着孙胜卑躬屈膝的狼狈样子,孙盛并没有想象的快感,但所有的委屈都在心里划上句号。
孙盛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谈话内容,一张发黄的书签掉在了地上,孙盛弯腰拾起,只见书签的背面赫然写着他当年的誓言:十年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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