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了生活的本质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罗曼·罗兰
我时常去安慰其他人,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用冷峻睿智的眼神看着对方讲述自己不幸的遭遇或者是内心的苦闷。等到他们说完后,用泪汪汪的眼睛看向我,示意到我开口的时候,我总会换成一副温暖关切的样子,开始向他们耐心地重复那些他们可能已经听腻了的道理,但是每次都能够奏效。
我以为自己经常去安慰别人,经常向别人讲这些大道理,我应该能够真地记住这些道理并且在必要的时候能够用这些道理帮助自己走出困境,但是,和其他人一样,我们虽然懂得那么道理,却依旧过不好这一生。
这是个令人难过的事实:我们去学习,我们不一定能学到道理;学到了道理,但不一定会记在脑子里;记在脑子,但不一定会去运用这些道理;会运用这些道理,但是没有理发师能为自己理发,当自己遇上麻烦时这些道理都不管用了……
但是我们总是寄希望于用道理来帮助自己变得更加理智,把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幸福。我们于是就拼命去寻找道理,我们崇拜书本,我们崇拜理性,我们把哲学家的教条挂在嘴边,我们每天用励志的句子来鼓足干劲、提振精神……我们如此热爱学习,信仰智慧,但有没有想过,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反智主义”?
有人会说,他们正在用学来的道理去对抗着不合理的生活。当看到别人浑浑噩噩虚度光阴的时候,他们想到了人的青春一去不返,拼搏的青春才最美,应该让自己短暂的青春过得更有意义,所以他们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开始暗下决心;为了自己的决心努力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又想到了老子,想到了梭罗,想到了他们的谆谆教导,人不应该太功利,应该回归到本质的东西上,坐上人生的列车不该只是径直地奔向终点,而是要欣赏沿途的风景,于是就很释然地放弃了功利的奋斗。
他们不论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换言之,他们用学来的道理去巧妙地逃避了所有事情。在推杯换盏中嘴上互相感叹着光阴易逝,年轻就该拼搏;然后回到家,却又忐忐忑忑、慌慌张张地告诫自己平凡可贵。
这些道理经历的时间的检验,其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我们运用的方式。用中二的说法解释就是,我们现在等级还太低,无法掌控这亘古流传的强大力量,被这力量反噬了心智。
我们不应该寄希望于通过这些别人总结出的道理能够成为通往智慧的捷径,通往智慧的路唯有不停地思考。这些道理暂对于我们的意义只不是在我们和生活之间,安上了一个薄薄的纱帘,把生活丑恶的样子微微地挡了一下,但又让我们可以透过帘子朦朦胧胧地看到些许。我们需要凭着自己,凭着自己的认知与思考,还有勇气,去慢慢地掀开纱帘,直面生活的本质,到那个时候,我们也就不再需要这些的道理了,我们能凭自己的能力去应对。
面对生活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不是麻木地去被动接受,也不是去打着找寻自我的幌子去逃避,就是勇敢地直面生活。一些自诩理想主义的人讽刺人们为了生活委曲求全,为了生活放弃了梦想与希望,自甘成为无趣庸碌的人,我觉得这是不折不扣的操蛋话。正是这些勇于面对生活,甘于用自己的脊梁组成现实大厦的栋梁的人们,才给了这些所谓的理想主义者自由撒泼的机会与空间。这些默默奉献着自己的理想主义与浪漫情怀的人,才不是不懂得生活的人,相反,他们最接近生活的意义。
有的时候回过头去看父辈们,觉得他们仿佛把自己的一生浪费在无趣的事业上,为了生活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尽了心思,和他们讲一些大道理也讲不通,总觉得自己将来不应该成为这样子的人。但是自己错了,生活就应该是在这样的平淡中找浪漫的,那些学校中、书本上学到的大道理不过是用来点缀生活的,我们在菜市场为了几根韭菜讨价还价的时候,圣人也可以在我们心中;拧开火,放上油,就在烹饪再寻常不过的一顿家常菜时,就有把哲学煎炒烹炸蒸煮焖炖的理趣在其中。
我希望自己能够优雅地徘徊在世俗和超脱的边缘,不在现实的机器中迷茫成一个冷冰冰的零件,也不去做理想的酒壶被壶中的酒迷醉的其中的一个酒滴。我希望自己能够为人们把守着理想和现实中间隔着的这道门,告诉那些资质尚欠的人“禁止通过”,并为那些合适的人亲手推开大门,并指明道路。我想要站在那个交汇的点上,那道门窄窄的门槛上,舒展四肢,旋转身体,就像一个芭蕾舞者那样一直舞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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