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

良老汉背着锄头从田畈里回，搬出躺椅到门前桂花树下安放好。又沏了壶浓茶，从兜里掏出烟点上，烟味儿缓缓和着桂花香气飘散开来。

六十岁的人了，劳碌奔波了一辈子了，现在也算功成身退了。两个儿子都各自成家，拖着自己的小车厢分轨而去，他这个老火车头顿时轻快起来。土地都流转给种田大户机械化管理了，扛锄头其实是个老习惯，只给菜地锄锄草，大部分时间只是个摆设。装个忙碌勤快的样子在人前，证明一下“廉颇虽老，尚能饭也”而已。

“老伙计，好惬意的日子哟!别睡了，求你一件事。”老友贵老汉推醒了他。

“哦，我没睡着，只是闭眼养会神。咱俩谁跟谁，什么求不求的那么见外。”良老汉忙起身进屋搬了把椅子，又从兜里掏出两根烟麻利点，上塞一根自己嘴里，另一根递给贵老汉。几十年的发小，一起从苦日子熬到现在，从壮小伙子熬成老头了，是好友也算半个亲兄弟。

“老伙计，你也知道，我那个癫痫病的小舅子三十大几的人了，还光棍一条。老岳母盼星星盼月亮地生了七个女儿，躲窑洞里生下这个秋南瓜儿子。唉，谁知道打小带个病，讨不到老婆。这是老人的心病。现在快八十的人了，等不了抱孙子，天天哭天抹泪的，我家老婆子快心疼死了，非逼着我给她弟找个媳妇。老哥，大活人啊!我上哪儿变去?只好求老哥你了，老哥人缘好门路广，帮我寻摸一个。憨点傻点离婚的带娃的都没事，是个女人就行，好歹完成老人一件心事。”贵老汉边抽烟边慢慢地说。

“这……”良老汉坐直身子，这忙可不好帮。做媒做媒，全凭一张嘴，稻草说成金条，唬弄人的本事。做的好，人家不会多念你一分情，做的不好，两头受气受埋怨。没有厚脸皮狠心肠，哪个敢去做媒。

“求求老哥了，若真成了，好烟好酒外加谢媒红包。老岳母早就准备好了，真的，好厚的一个大红包!”

“不是钱的事，这事我没办过，真不会。”良老汉犹豫道。

“老哥就试试，成不成的绝对不怨你，不成我也请你喝顿好酒。”

“好吧!我想想。”良老汉见贵老汉那可怜样，心软了下来。

良老汉仔细地把认识亲友里待嫁的闺女排查了一遍，不行!女孩子太精贵，刚成年就被媒人挖走嫁人了。贵老汉小舅子三十大几还有病，谁愿意把好好的闺女嫁他。这事真不该答应那么爽快，难办!良老汉扒拉了两口饭，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怎么了?好好的叹气。”老伴问道。

“唉!贵老弟托我给他小舅子做媒，我心一软答应了，他家小舅子情况你也知道，这媒真不好做。”

“他挑么?有条件没?”

“他有什么资格挑，大龄又有病。是个女人就行，憨点傻点二婚的都行。可就这样的也不好找啊!”良老汉郁闷道。

“你这么说我倒有一个，觉得还挺合适的。我娘家族里有个姑娘，小时候得小儿麻痹症，手脚都不利索，不过人长得清秀也很聪明。说媒的不多，还没出阁呢。”老伴坐下边吃饭边说。

“真的么?太好了!”良老汉端起饭碗大口地扒拉起饭来。

良老汉一刻不停地奔波了起来，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这事若真办成了，谢不谢的倒不在乎，也算做了件好事，积了点善缘。

“老弟，怎么了，两个人面也见了，定礼也下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良老汉刚打开大门就撞上贵老汉一脸愁容等在门口。

“老哥，我对不起你，我都没脸来，我家小舅子反悔了，嫌人家女孩子有残疾是累赘，不想订这门亲。”贵老汉小声地说。

“啥?他还反悔，人家父母的工作可是我好不容易做通的，大女孩十多岁，还有病的，我看挺好的。那个女孩子手脚是不利索，日常生活能自理，家务活儿干的好，织毛衣绣花的一点也不比别人差，他嫌弃啥?”良老汉愤愤的说。

“唉，那货说带出门丢人，怕人家笑话!”

“王八蛋!打光棍去吧!”良叔顿时火冒三丈，气的说不出话。

“老哥，对不起，让你操心了!还有，见面时提了两提好酒和两条贵烟还有水果给女家，水果就不要了，老岳母非要把烟酒要回来。这得麻烦你了，我们不敢去要，怕挨骂!”

“妈的，你们的脸是脸，我的脸是屁股么?给老子滚!”良老汉抄起门后的锄头，贵老汉吓了一跳，飞快地跑开了。

良老汉越想越恼火，这事办的，怎么向人家女方家交待呀!以后陪老伴回娘家，背后肯定会被人指着骂了。真是吃饱了撑的找气怄，以后打死也不敢做媒了!良老汉倒满一大杯白酒，仰脖一口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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