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

薄幸

01

天刚蒙蒙亮，天边透着一抹白，云层明明暗暗的，像一幅水墨山水画。戚风背着包袱，搂着一把瑶琴，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戚风尽量忽视身后妻子杏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他不敢回头。他闭了闭眼，摸了摸怀里的几块碎银子，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戚风暗暗下了决心:我一定要成为天下最有名的琴师，绝不会辜负杏娘。杏娘，你等我，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不要回头，不能回头。

戚风走的很快，也走的很稳，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晨曦中，一点一点地不见了。

02

戚风是个乐师，他的琴弹得很好，在方圆百里都很有名气。与戚风的名气不成正比的是，他家里非常贫穷。

虽然戚风在外面弹琴也挣到了一些钱，可是瑶琴要保养，曲谱也要钱，好的曲谱要价很贵，完全不是戚风可以负担得起的。

杏娘的绣工很好，家里的生活来源都是靠着杏娘。每当戚风伤心失意，杏娘都会温柔的安抚他。

戚风弹琴的时候，杏娘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做着针线。杏娘的神情专注，脸庞红红的，指尖被阳光映照的有些晶莹的光亮在闪烁。戚风温柔的看着杏娘，眼神幽深又深情。

但这种日子并不是戚风想过的，他想的是他的名字被天下人知道，他的琴声被天下人听见。这种日子就像一潭死水，安静，毫无动力。

戚风开始慢慢烦躁，他厌恶这样的生活，简直从一开始就可以看到了结束，且中间的过程漫长琐碎，又充满了痛苦。

他决定去京城，京城那么繁华，总有人会知道他，他肯定会出名的。

杏娘知道戚风的决定后沉默了，一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就更忙碌了。忙活了一段时间后，杏娘卖掉了所有的绣品，又去找街坊邻居借了些银两，含泪挥手送别了戚风。

03

戚风一直认为自己的琴弹得很好，他心里充满了信心，想着到京城后有贵人看中了他的琴艺，从此飞黄腾达。

戚风不知道，京城里像他这样想出人头地的年轻人实在太多了。他来到京城里后，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在京城里行走，吃喝拉撒全都要钱。戚风怀里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看，很快就用完了。他没办法，只好把杏娘给他做的那件厚厚的棉衣拿到当铺里去当了，却也没有当几个钱。

他想起了杏娘，往日家里的开支和活计都是她在做，自己只管弹琴。虽然知道杏娘辛苦，但从来都不知她要那么辛苦才能维持家里的生计。

戚风悲哀地想: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成功，毋宁死。

晚上，戚风住到城外的破庙里，和一群乞丐挤在一起。乞丐们围在一起嬉戏谩骂时，戚风就饿着肚子坐在角落里谈他的琴。

琴声低低如泣如诉，像是秋夜里落到芭蕉叶上的雨，又像离人洒在枕畔的滴滴泪水。

一时之间，琴声把破庙里的乞丐们的愁思都勾了起来，有几人甚至都掉下了眼泪。

白天，戚风就坐在城里面有钱有势的人经常光顾的地方——和顺酒楼里面。他的收益和酒楼二八开，他二，酒楼八。没办法，谁让他要靠着酒楼才能把生活维持下去呢！

乞丐们听了他的琴声，觉得很好听，深受感动，有时也会在外面帮他宣扬几句。

就这样熬了几年，戚风渐渐有了些名气，手里也有了一些积蓄，他决定回家乡把杏娘接到京城来。

04

戚风坐在马车上抚琴，心里暗暗幻想着杏娘看到他的样子。杏娘肯定会为他高兴的，说不定还会高兴的哭呢！戚风暗暗想着。

戚风走在回家的路上，有脸熟的街坊看到他，有的对他叹气，有的对他摇头，弄得戚风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慢慢地，戚风心里生出了一股不详的感觉。他快步走到了自家门前，老远就大声地喊杏娘的名字，可没人应答。

戚风几步跨到家门口，家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便开了。

“杏娘！”他急切地喊着她的名字，三两步就找遍了整个屋子，却没有看到杏娘的身影。

戚风想到了邻居，他们肯定知道杏娘去哪里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邻居家的大婶站在门口看着他，那眼神有愤怒也有些同情:“阿风呀，你总算回来了！”

戚风着急地上前握住大婶的手:“婶婶，你知道杏娘上哪儿了吗？”

大婶的眼睛有点红:“阿风，你家杏娘没了！”

“什么？怎么回事？”戚风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

原来，因为当年戚风要去京城，家里没有多少银钱，杏娘借了不少外债。戚风走后，杏娘没日没夜地做活还债。加上又思念担忧戚风，没过两年，竟然大病不起，不久后一命呜呼了。

大婶说，杏娘临死之前念着戚风的名字，就盼着能见他一面，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

在那之前杏娘送出去过几封信，但都杳无音讯了。

杏娘和戚风无儿无女，连个身后事都还是邻里乡亲帮她办的。

戚风感到双脚发软，站立不稳，他胸膛里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了，用力地扭成了一团，他感觉痛极了。

外面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戚风身上，让他无端地感到发冷。不知不觉，他泪流了满面。

一片叶子从枝头坠落，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被风吹的越过墙头，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肩上。

浮云变白衣，斯须变苍狗，世间事变数太多。当年的伊人已离开世间，再也不能相见了。

05

戚风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京城，如果不去京城，杏娘就不会那么辛苦，也就不会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浑浑噩噩中，戚风抱起了瑶琴，弹起了一首《薄幸》。他想起了当年他和杏娘的甜蜜时光，当时有多甜蜜，现在他就有多痛苦。

周围听到这首曲子的人无不落泪，他终于完成了他的梦想，成了天下最有名的琴师，可这已经不是他想要的了。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