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爸爸又不在家。

我刚进家门就看见姐姐踩着小板凳在锅台上忙来忙去的

“姐，饭好没？”

我在饭桌前坐了有十分钟，姐姐也没有搭理我，又过了十来分钟，一盘沾着黑锅底的炒土豆丝儿摆在了我跟前儿，还有两个干瘪的馒头冒着热气

“姐，这没熟吧，比筷子还粗！”

“姐，好难吃啊，我不想吃这个！”

我一边吃一边抱怨，姐姐在旁边默不吭声，突然就听见了她的抽泣声

“爱吃不吃，又不是给你做的！”

我知道姐姐生气了，便住了嘴，硬是就着馒头把整碟土豆丝儿都吃完了。

晚上我们等了很久爸爸还没有回来，眼皮已经撑不住了，就留了门自己先睡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要杀我，我拼命的跑，可脚下似乎生了一双手将我牢牢抓住，我嘶喊，挣扎，失去理智的奔跑，却一直在原地无法前进。

我很累，但如果停下来就会死掉，我依旧在呐喊，嘶声力竭！渐渐的，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喉咙像被人扼住，我试着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嘶吼，周围却安静的像是地狱，那一刻，我恍惚听见有人在笑。

我一定面部狰狞。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爸爸，还有姐姐，我发了疯似的想要喊出声音，却越来越窒息，越来越窒息......

梦外。我猛地睁开双眼，喉咙干渴，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爸爸，门外姐姐已经起床洗漱了，我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一，要去上学，我坐起来依旧在回忆刚才的梦，被姐姐的叩门声惊醒

“小松，快起床，要迟到了！”

我匆匆穿好衣服推门出去，生怕惊醒了还在睡觉的爸爸。

“姐，中午吃啥？”

“我已经装好了，你快洗脸，别操心了”

北方的腊月总是让人感觉生冷，天还没有透亮，我和姐姐打着手电筒要走半个小时才能到学校，一前一后，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我们隔着围嘴厚重的喘息声。

姐姐大我两岁，中午她从学校的灶房将热好的午饭送到我的教室，我才知道，又是馒头，我怨恨的看了她一眼，不情愿的啃着馒头，看着那些有钱的同学吃着方便面，还有同学的妈妈给他们拿洗干净的罐头瓶子装着菜，姐姐看出了我的委屈，从衣兜里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放到桌子上。

“今天早上我偷偷拿的，别给爸说！”还象征性的威胁了我一眼。

“嘻嘻，我保证！”我兴奋的拿起钱跑到小卖部买了一包辣条回来。

要知道，这顿午饭，我吃的特别满足。

那年2003，我上三年级，姐姐上五年级。我们是离异家庭，我和姐姐跟着爸爸，却整天看不见他的踪影，而妈妈已经再次嫁人为妻了。姐姐长得矮小，总是用她瘦弱的身板挡在我的前面，为我操心，十岁便开始站着小板凳在锅台做饭。

02

我不觉得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直到上了初中，有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无法融入身边的环境，总是下意识的在自我保护。

我把这样郁郁寡欢的情绪带回了家，可一眼看到小大人样子的姐姐，就莫名的心疼，生生的将这样看似矫情的情绪埋在心底。

夜幕低垂，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和姐姐拿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纳凉，互相沉默，各有心思......

“小松，爸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你在等他吗？”

“嗯，......我想退学。”

我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情绪却一直拉不回来，是的，我被吓着了，姐姐才初三啊，已经初三了！马上要中考了呀！

“你疯了！”

“算了，等爸回来了，明天再说吧”

姐姐拿着小板凳转身进了家门，我坐在外面觉得五月的风还有点冷……

我没有劝住姐姐，她还是退学了，去当了服务员，我在学校更加感到孤独，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时候，总觉得还有一个自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我，让我不得心安。

半年后，姐姐报名上了当地的职业中学，我中考那年她高考，她如愿考上了大学，我那时就特别佩服她，一个女孩，十岁当家，却依然忘不了自己的理想，她一直在路上，只是比别人的更加崎岖而已。

那时正值2010。

03

而我落榜了，三分之差上不了当地的重点高中，学校说，8000块钱就可以补足这三分的差距，奈何，家里所有的钱都交了姐姐的大学学费，我只得上了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

生活在继续，没有激起我的半点激情，在这样一所学校里，我学会了这个年纪该学的和不该学的，从此我的孤独有所寄托，我的青春在烟圈和酒瓶中随风逝去。

看似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没料想它有一天会扔给我们一个重磅炸弹，2014年，我上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我的父亲生病了，心肌梗塞，顿时我的心就被蒙上了一层灰，不知所措，从心底开始害怕，我怕我终究会屈服于现实，怕我从此以后会更加孤独，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要撑起这个家，我该去保护他们。

整整一个暑假，我去电子厂没日没夜的工作，睡觉的时候都会感觉到手在发抖，可我没有一刻想过放弃，你或许没有办法体会，而我深知，我的背上是一个家庭。

我从小就没有体会过一家三口的温馨，而父亲也总是迫于生计奔波，我家世代为农，过着清贫自乐的生活，也是因为这样，父亲很少关心我和姐姐，他认为只要吃喝读书不愁，就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从小心疼姐姐，她是个女孩，应该享受她那个年纪的纯真和对生活的向往，我作为男人，苦累是应该受的，可在流水线下来的那一刻，我却有点心疼自己，我的孤独，这些年来，没人治愈，我希望它择日而终却没想到愈发强烈。

暑假过后，我带父亲去医院检查，所幸，没有什么危险，回家的那一刻，我站在几孔窑洞和平房面前，正式的将这个家从父亲身上接到了我的背上。

“那四间收拾好的平房是给你准备的婚房，儿子，爸爸老了，干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