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和紫云英

作者: 酒店里的紫云英 | 来源:发表于2023-12-14 15:39 被阅读0次

    声明:  本文原创非首发,片段首发于“今日头条”  ,ID:酒店里的紫云英,文责自负。

      村庄名叫酒店,我出生在这里。

          村前有一条小河,不知它通到哪里,只知道它是活水,很清澈,有一段水特别浅,小时候一到夏天就泡在那里,拿个木盆学游泳,河面铺满了村里的小孩儿,岸边没有一个大人,他们忙着干农活呢。小河边石级里还有螺狮,附着在石壁下,手伸进去有时一抓一把,乐趣大概来自成就感,也是难得的美味。冬天河面上冰很厚,鸭子喜欢在冰层上摇摇晃晃地走,一会儿又滑进水里洗它们的羽毛。可以破一块冰,用麦秸吹一个小孔,再用一根线穿过小孔拎起来玩,或者放在太阳底下看着它慢慢融化,直至它化成一汪水。

        河的南面是一片竹林,是同村某几家的私人财产,出竹笋的时候,我们只能在它的外围找,一个两个的不多,找到一个简直欣喜若狂,挖出来带回家,和咸菜一起炒,很鲜。挑一片笋壳,横着对折,可以吹出很响亮的声音。要是有比较老的竹笋,切下老的两节可以做成小竹桶。夏天竹林是乘凉的好去处,竹叶早已被扫来当柴烧了,所以林子里很干净。摘几片竹叶做成小灯笼,在竹林里爬竹竿,握着相邻的两根竹子翻跟头,正翻反翻都极灵活。林子边有高达的楝树和水杉,我们捡地上的楝树果,把它当做弹皮弓的子弹。水杉上有蝉,低处的可以用手抓住,高处的用一根竹竿,顶端围一个竹枝做成的圈,中间兜上蜘蛛网,然后去网蝉。这里的一枝一叶都给我们游戏的快乐,是我们的乐园。

            村庄后面有一土岗,种满了桑树,桑葚的季节会去摘着吃,弄得满手满嘴乌紫乌紫的,也有一些白色的桑葚,不多。渐渐地熟桑葚吃完了,就吃红的半熟的,红色的吃完了,青桑葚也吃。那时桑葚是我们的零食,现在俨然成了稀缺的保健品,原来最好的养身是回归,就像山芋茎以前是给猪吃的,现在是绿色有机蔬菜。桑林的尽头有几个小水塘,有的飘满浮萍,有的长满芦苇,我们经常到那里钓龙虾。选一根竹棍,顶端系根长线,到田野里捉一只小蛤蟆,闭上眼,咬咬牙,把它撕成两半,捆在长线上,带着血腥的饵刚碰到水面,就会有龙虾上钩,不多久就可以钓到一小桶。那时候不敢吃,觉得龙虾活在臭水里,不干净。喜欢钓龙虾,大概喜欢龙虾上钩的快乐,不在乎吃不吃。

        割猪草是小孩们的主要家务。最喜欢到油菜花田里去割草,那里的麦娘草特别鲜嫩,还可以在花田里追逐打闹躲猫猫,弄得全身上下都是黄黄的花粉。有时采几朵花装在小玻璃瓶里,带着小瓶到砖头房的墙上找蜜蜂,把耳朵凑近每一个砖缝,如果有嗡嗡的声音,说明里面藏着蜜蜂,于是拿一根细细的竹签伸进砖缝,不断刺挠它,它就会慢慢爬出来,然后用瓶子扣住它,等它钻进瓶子,迅速塞上盖子,你就能拥有一瓶油菜花和蜜蜂了。等到田边地头无草可割了,便到河边坟头去找,也不知道害怕。经常和小伙伴们玩一种方言叫做“扔草团”的游戏:在空地上挖个坑,放一捧草,各人拿着割草的小刀投到坑里,类似投壶,投中者赢得坑里的一把很珍贵的草。还有一种叫做“毛毛针”的野草,条状的像针,剥开外层,里面有绒毛状的芯,吃起来甜甜的,有青草的香味,找到一针便如获至宝,还舍不得吃,攒成一把握到发热才肯吃。吃完才惊觉草没割几棵,回到家爸爸倒没骂,只能割一点红薯叶多拌点糠对付一下了。

          为贴补家用,爸爸经常到农贸市场卖土豆秧,有一次还带上了我,期间有过什么经历已经不记得,只记得我轻轻喊了一声“爸爸”后,旁边的人惊叹我爸这么年轻,女儿都这么大了,爸爸回家还炫耀了一番。真想回到那时,我还没长大,我的父母还很年轻很年轻,一家四口住在两间平房里,夏天热得睡不着就到屋外乘凉,摇着蒲扇,数着星星,跟着爸爸认星星。最喜欢天冷的时候,一家人躺在一张床上,听爸爸讲薛仁贵,讲岳飞,讲杨家将,爸爸还总在紧要关头且听下回,于是就盼着明天的到来,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自己的年纪都超过了当时父母的年龄。

        我的爸爸出道极早,在我很小,他还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就做生产队队长,组织力执行力很强,很有号召力。他的威信首先来自他的公平正直,没有一点私心。村庄南面的田野里种植大片“红花草”,就是紫云英,用作有机肥料。紫云英田里有特别水灵饱满的鹅肠草和野荠菜,我们喜欢到那里割草,顺便偷偷抓几把紫云英,因为实在找不到嫩草啊。有一次被爸爸发现,追着我们一群小屁孩要教训我们,妹妹太小,我要和她并肩作战,便落在最后,被老爸一把夺过盛草的竹篮,哐哐两脚就踩烂了,我和妹妹又害怕又委屈,幸好回家妈妈没骂我们,骂了爸爸。爸爸修好了篮子,让我们明天继续割草,警告我们不准再踏进红花草地里一步。

      我和妹妹在紫云英地里有了第一张合影。我们站在种满紫云英的田里,头顶是高远的天,远处是成片的桑树林,还有河边高高的芦苇,脚下是茂盛的紫云英,开着紫色的丝状的花,微风过处,似紫色的波浪,微微漾着。我们穿着玫瑰红的衬衣,花一样的脸庞,只是别扭地站着,对着镜头羞涩地笑。可惜搬家的时候把照片弄丢了。现在可以拍很多很多照片,可是都不是那一张,走过的那段岁月似乎没有了印记,想起来总有些淡淡的伤感。

            我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直到19岁考上大学,带着一身泥土气息闯进了城市,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同学怜爱我的原生态,而我只想靠近他们,从身到心。有了体面的工作,住进了商品房,也许工作早出晚归,邻居大都不认识。商品房也像个精致的鸟笼,看不了蓝天,踩不到地气,渐渐地怀念起村庄,一有空就回家,看看父母,到田野里转转。村里很安静,年轻人都在城里买了房,他们想着逃离农村,而我只想回到家乡。在这里生活的十多年,虽然贫穷,但是充满野趣。那时没有享受过好日子,所以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是煎熬,现在想来甚至有田园牧歌式的美好。也许怀念的不是贫穷的生活,只是感叹流年似水,追念过去时光里美好的年华,那时还有憧憬,未来遥远得无从勾勒。现在村庄已经拆迁,我的怀念没有了去处,只是那片紫云英还开在我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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