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卫群/文 2018.8.2
妈妈清炒的一碗紫云英,吃得我满口生香。紫云英那略带青草味的特有风味,居然一下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
在乡下,我们管紫云英叫草籽花。
记忆中的每年秋天,在水稻灌浆之后,把稻田里的水放干,再把紫云英的种子撒下去,待到水稻收割之后,一片绿绿的草籽花嫩叶长出来了。越过冬天,在春雨的催化下,泥土变得酥软,田野里的草籽花仿佛收到春的信息,一下子繁茂起来,蹭蹭地向上长,不到膝盖高时,它们就开花了。
远远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密密的草籽花,像极了一大块一大块的绿色绸缎子铺在地上。绿绿的茎叶爬满整个田野,上面顶着数不清的紫红色花朵。花儿白中透着紫红,好像一朵朵小伞似的撑开,在大片的绿缎子中随风招摇着。
记忆中亲人的身影,总是与山野密不可分。春天,常常跟着爹娘低一脚、高一脚地走到在弯曲窄小的田埂上,望着这一片草籽花,总会让小小的我有个错觉:仿佛自己置身于一片宽阔的大海中,虽然我只在村里仅有的那台彩色电视机里看到过大海。
有时一阵风吹过,草籽花的花海里好像是破风斩浪一般,一波一波的花浪由近及远荡漾开去,花儿好像弄潮儿一样在碧海中时隐时现,此起彼伏。有时,在田埂上小心行走的我就会被“荡漾”跌进那一片花海中。不用担心摔疼,因为有草籽花这片大地毯做保护,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棉絮胎上一样。
记忆中,放学后的我们都有一项必须完成的作业——“讨猪草”。这是我们乡下土话,就是到田野边、田埂上割一些嫩草嫩菜回家给猪当青料。
小时候,种田养猪是每家每户的生计活。田是公家的,田里的草籽花也是公家的;猪是自家,田野边、土埂上的野草野菜才是可以为自家猪所采割的。那时候,公私分明极了。
说是放学后“讨猪草”,其实我们这群小屁孩都知道,那是当时乡下孩子最快乐、最自由的“放风时间”。于是,那大片大片的草籽花地毯成了我们的“游戏区”。
摘几朵草籽花别在小伙伴的耳朵旁,插在小女孩的长发皮筋上,甚是美丽。更多的时候,在草籽花上摔个跤、翻个筋头, 不用担心草籽花被踩坏,因为我从小就知道,草籽花最贱,越踩越会长。我最喜欢的是,拔起一束草籽花,看那草籽花一连串的根瘤,小小的白色的球球里面有许多种子样的东西。记得小时候爷爷曾告诉我,根瘤是很好的肥料,把它养在田里,可以稻田变得更肥。

记忆中,直到村里那个养牛的跛脚老头儿,赶着两头油光发亮的牛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时,我们知道到了要回家交差的时候了。牛是公家的,所以它们可以天经地义、正大光明地吃田里的草籽花。玩了大半天的我们,在田埂上随意地割些嫩草嫩叶,装进大竹篮里铺好。乘着看管草籽花的老爹爹一不注意,赶紧用自己的镰刀割大把大把嫩嫩的草籽花,偷偷装进竹篮里的最底下,用刚割的野草铺在上面佯装蒙骗。要知道,自家的猪最喜欢这油亮油亮的草籽花呢。
离开田地时,看管草籽花的老爹爹,用眼睛瞄瞄我们的大竹篮,呵呵地笑:“你们这群小鬼头,天天在我面前耍把戏……”我们这群小屁孩子,会意地一哄而散。
周作人先生曾写过一篇散文叫《故乡的野菜》,他在这篇散文中不厌其烦地介绍故乡的荠菜、马兰头、紫云英之类的野菜。周先生是这样写紫云英:农人在收获后,播种田内,用做肥料,是一种很被贱视的植物,但采取嫩茎滴食,味颇鲜美,似豌豆苗。
用镰花割下草籽花最上面的茎叶,拿回家一炒就是一道新鲜的菜肴,那种鲜美甘甜的别样记忆特别深刻。
在我的印象中,家乡的紫云英和家乡的人们一样,简单而活生。农家过日子,在最简单中透出微微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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