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进京“赶考“ 如履薄冰
2001年6月中旬，一天大清早，我们雇来一辆卡车，吊装上自制的槽罐，槽罐里面充装七八吨LM-2型载冷剂，准备运往北京。这是经过几个月时间的联系沟通、谈判公关，好不容易才与燕京啤酒北厂签下来的供货合同。
因为是初次供货，不敢掉以轻心，我安排齐春丰押车起早先行，我和陈殿伟开小车殿后。风尘仆仆，行驶了近一天时间，下午四点钟左右，小车还有几十公里就到达目的地了，估计先行的卡车应该快到地方了，我正在盘算着打电话给齐春丰，告诉他车到啤酒厂以后，先联系有关部门安排卸货事宜。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正是齐春丰打进来的。我想果然不出所料，货车应该是到达目的地了。
电话里是齐春丰颤抖的声音：“我们的车到啤酒厂了，可是，刚进院，就被等在这里的警察带走了。”
警察带走了？我有些发蒙，忙问：“哪里的警察？”
“好像是当地的。”
又问：“带到哪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
“因为什么？”我又追问。
“不知道。”齐春丰回答。
初次送货，不知什么原因，货车在客户院内被警察带走了，听了这些四邻不靠的回答，弄得我晕头转向。放下齐春丰的电话，我赶紧给啤酒厂主管采购这批货物的张厂长打电话，急着查明原因。张厂长反问道：“怎么回事儿？车到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显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则如入五里云雾，分不清南北东西，心里嘀咕着指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于是，便催促陈师傅加快速度赶路，不多时，便到了燕京啤酒北厂。这时，两位司机也回来了，现场并没有公安民警，却有几个公务人员，其中一个人向我出示了证件，显示是区技术监督局执法人员，同时表情严肃地告诉我：“有人举报你们车上拉的是假冒伪劣产品，已经被区公安经侦支队扣押，现在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我们的产品是假冒伪劣产品？那怎么可能！我感到异常吃惊。然而，面对的又是技术监督局协同公安局联合执法，这阵势我哪里见识过，别说是首都地区的两个权力部门，就是本地这样的权力部门，一个我也没有领教过。所以，被查扣甚或被处罚的触发条件我一概不得而知。事已至此，只好沉着应对吧。
我们被带到一间屋子里去做笔录。在那里，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掏出了各种证明材料。其中有：与燕京啤酒厂签订的产品供销合同、企业标准、发明专利证书、产品说明书、产品合格证、企业营业执照复印件等等。
做笔录的过程中，都问了我那些事情，现在我已经全都忘记了。只记得当时我反复强调：我们是按照双方签订的合同，按着企业标准生产的LM-2型啤酒专用载冷剂，这是我们的专利产品，国内还没有其他厂家生产这种产品，我们能假冒谁家的？看着我摆出来的一大堆证明材料，又听了我那振振有词的解释以后，调查人员大概觉得不像是假冒产品，于是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伪劣”产品上去了。
一位调查员拿过我们的技术标准仔细看了两遍，然后严肃地说：“这是你们的技术标准？你们的产品是按照这个标准生产的吗？”
“是的，就是按照这个标准生产的，这个技术标准已经在技术监督局备案，这也是用户的要求。”我坚定地回答。
做完笔录以后，执法人员责令道：“明天上午你们的人跟着去存车现场，取样封存，送有关机构检测鉴定，你们在这里听候处理！”
第二天，陈师傅拉着齐春丰，跟随执法人员的车辆去了北京牛栏山一个查扣车辆的存车场，取样封样，配合调查。之后，也不晓得监督局执法人员将样品送到哪个机构鉴定去了，我们只能焦急地等待检验结果了。
这天晚上，为了压惊，我领着大家下了馆子，喝了一瓶牛栏山二锅头烈酒。从这以后，每每端起牛栏山二锅头，我就会想起我们当年的牛栏山历险记。
说来也怪，警察查扣完我们的车辆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后来交涉过程中，我没有见到一个警察，接触的都是技术监督局的人员。而且，缓过神来以后，我越发感觉蹊跷，我们很正常的一个买卖合同，怎么可能招惹来当地权力部门如此兴师动众的这一番大阵仗？
我急于想弄个明白，经过与啤酒厂内部人员了解，基本判断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与人勾结之后搞的鬼。我们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应对，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打定主意以后，经过一番打探，巧遇贵人指点，我找到区技术监督局的上级机关——北京市技术监督局、来到法制科申诉。面对北京市技术监督局法制科领导，我又拿出了供销合同、企业标准、专利证书等等一大堆材料，反复说明我们与燕京啤酒厂的业务是合法的正常交易。并强调啤酒专用载冷剂是我们的专利产品，没有其他厂家生产，我们怎么“假冒”？分明是有人在诬告我们！区技术监督局有关人员属于过度执法。我们提请北京市技术监督局履行内部监督职能，纠正区技术监督局有关人员的错误行为。
听完我们的陈述以后，法制科领导留下了相关材料，并告知我，他们将了解一下详细情况。
一来一往，三四天时间过去了。
这一天，在宾馆房间里，我像热锅里的蚂蚁，焦急地等待市技术监督局的信息，还有那个产品鉴定结论。我来来回独步，顺手翻了翻日历，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端午节了，我的心里开始翻江倒海：这已经是我在外地连续度过的第三个端午节了，每一次都是业务问题节外生枝，离家在外，心神不安。怪不得端午来临时，人们都互致平安，而不祝福节日快乐呢，原来如此。这时，我似乎对关于端午节的许多禁忌的传说有了一些彻悟。
胡思乱想一阵之后，我又没心没肺起来。既然是节日，管它什么忌日，管它明日什么鉴定结论，今朝有酒今朝醉，快乐一天是一天。于是，我叫陈师傅开车拉上我们去了香山。
香山，听着名字就比牛栏山好听；接触以后，也确实比牛栏山讨人喜欢。此时的香山没有红叶也没有秋天的凄凉，到处都是绿草鲜花，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置身其中，顿觉心花怒放，却是宠辱皆忘了。
游完香山，接着几天，我们几个人又在顺义吃遍了那个小吃一条街，好似度过了一个小长假。只是每天晚上，我望着客栈外面那茫茫的星空，思前想后，总是久久难以入睡。
几天以后，终于得到市技术监督局法制科的回复，告诉我已经通知区技术监督局规范执法。听了这个消息，心中好像有一块石头落地，顿时让我对首都的执法机关多了几分敬佩。
接着也收到了区技术监督局提供的产品鉴定报告。急着翻看，又是大吃一惊！结论：不合格！
我仔细察看报告中检测项目，原来只有“水溶性”一项指标不达标，结论即为产品不合格。
本来这个企业标准是我们企业自己制定的，其中规定“水溶性”为与水互溶，并没有规定具体检测方法。平时我们的实验室检测，是将该产品与水按着1:1的比例混合，观察混合以后的水溶液呈现清澈透明不分层，即为合格。然而，出具这份鉴定报告的检验单位是将该产品与水混合，然后测定透光率，根据透光率判断“水溶性”是否合格。因为测得透光率小于某一个数值，所以判断水溶性不达标，进而判断产品为“不合格”。
既然，技术标准里面没有规定水溶性的具体检测方法，那么，用目测、还是用透光度来判定该产品的“水溶性”指标，应该是值得商榷的，尤其我们是该标准的制定人，是拥有解释权的。而且，如果不接受这个结论，我们是有权提出疑义并申请复检的，甚至，对于技术监督局作出的处罚，我们仍然可以申请复议。然而，当时，我并没有这些法律意识，面对执法人员送来的产品鉴定报告，尽管心里不服，嘴上并未表达出来，而是乖乖地接受了这个鉴定结论。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当我正忐忑不安，等待发落的时候，大概是北京市技术监督局的干预起了作用，我面前的执法人员却改变了口吻，表情平和地告诉我：你们这次只是产品质量有问题，没有构成直接危害，经研究决定由你单位承担产品检测费用一千元，产品退回，具体问题由你们当地技术监督局酌情处理。
这样，前后历经半年时间攻关售卖的这笔货物，这次又折腾一周时间，不算人吃马喂，又花了一千元检测费，最终一滴嗒也没有卖出去，还得千恩万谢没有被处罚，赶紧夹上尾巴灰溜溜跑地跑回来了。
我以为总算逃过一劫，不承想回来以后，当地技术监督局仍然没有给我们好果子吃。
吸取这次作茧自缚的教训，后来修订技术标准时，根据实际情况，我们便将“水溶性”一项明确为：与水混合后，目测不分层为合格。不久，又重新给这家啤酒厂供货了。
这次京都之行，如履薄冰，受到了一次刻骨铭心的法制教育。
吃一堑，长一智，失败仍成功之母。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无论是个人还是集体，都有如春天里的秧苗，需要经历风雨，沐浴阳光，才能茁壮成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