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玉石

文/孟小满

（一）

这是一个美丽的乡村，入眼所见的是高低不平的山峰，郁郁葱葱的树木，一条从南往北流淌的小河，每当夕阳落下的时候，余晖铺洒在两旁的柳树上，犹如一副美丽的山水画。

这也是一个贫穷的乡村，山路崎岖外出不便，导致经济发展不起来，年轻人都出门打工赚钱养家，家里只留下了老人和小孩。好在上天垂怜，赐了一座宝藏。

十年前，老王上山砍柴，路遇山体滑坡，不慎摔落山底昏倒。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破了不少小洞，右腿渗出了血，轻微动一下，便疼得额头冒汗。

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右腿，他心慌不已，不过庆幸的是没有碰到头部，还能够保持头脑清醒。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破旧的屋子，早已没有了屋顶，只剩下靠茅草围成的墙壁。

看到茅屋，他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缓慢地站起来，拖着自己的右腿，向房子移动。那一夜寒风冷冽，他被冻醒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深夜。

外面夜色朦胧，明月高挂，月色映衬着破旧的茅草屋，他看着自己的腿，长叹一声，看来命中该有此劫，竟然睡不着，何不去外边看看。

他走出屋子，坐在屋前的泥土地上，看着眼前黑黢黢的一片，心里空落落的，茫然感充斥神经末梢。是啊，他该怎么办？右腿受伤，父母都老了，无法寻他。

他后悔走的时候没有做好后备工作，告诉要好的朋友自己的动向，导致现在进退两难。照此下去，不被冻死，迟早也会饿死。此时，他已经忘了腿上的伤，只觉得死亡的气息围绕在身旁。

正在他难过不已，眼眶都已经湿润的时候，蓦地发现白天摔落的地方闪动着微弱的光，擦干眼泪再次查看，光越来越明显了。那是绿色的淡光，让他想起了他父亲给他讲过的事儿。

他父亲曾说过，很多年以前这里出产过玉石，由于人们开采过度，导致山面千疮百孔。后来，在暴雨的袭击下，出现了山体滑坡和泥石流，住在山下的几户人家都被淹没了，玉石被掩埋，政府也下令封锁那一块。

回过头，看着身后的破屋，再看看远处的光，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地方极有可能就是父亲说的被掩埋的村庄，那发出的光可能就是被掩埋的玉石。

想到这里，他激动不已。只是现在太晚，如果过去，很有可能再次摔倒，加重伤势，再者野兽也有可能在附近出没。思虑过后，他回到了茅屋，暂时安顿下来，再无睡意。

（二）

第二日，天空刚刚泛白，薄雾笼罩了整座山，整个山寂静的只听得见流水的声音，总让人心中生出几分寒意。

他爬起来，拖着腿走到屋外，顺着昨晚的方向走去。这走的每一步，都牵动着他的心，于他而言，这可能是这辈子干的最伟大的事情了。

他坐下来，双手开始刨动着，果真发现了一小块玉石，跟他在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玉体通透，不掺杂任何杂质，上乘好玉。只是，只有一元钱硬币那么大，还是个残次品，边角缺了一块。

他想既然能发现玉石的踪影，这里肯定还会有玉石，于是又开始刨动。但是很久都没发现玉石，指甲都断裂了不少，手指头也微微渗出血迹，他都不愿停手。

直到泥土堆成了一座小山，刨的洞越来越深，胳膊开始酸痛起来，手指也全部生出了小泡，他终于停手了。

看着自己的双手，面前堆成的山，挫败感传遍全身。他不相信这里只有这样一小块玉石，按照父亲说的，这里应该是个大宝库，可现实又摆在眼前，气的只能双手在泥土地上击打泄愤。

可当回头看到自己腿上的伤，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就算找到玉石又怎么样，他无法出去，也只能抱着玉石，随它一起被掩埋在这里，自己也是一个被欲望牵着跑的人。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山头传来了呼喊声。他仔细地听着，好像是村长的声音，这个发现让他重新恢复了士气，山高水长，下次再来挖石头，总能找到的。

他大声地回答着，并且拾起身边的石块敲打着。很快，村长给了回应，扔下了一条绳子，并让他绑住自己。

绑好后，他抬起自己的右腿，拉扯了一下绳子，那头的人就开始拉他。顺着滑坡，他被拖着往上走，屁股传来火烧般的辛辣感，让他疼得龇牙咧嘴的。

上来后，村长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便让同行的人把他抬回了村子，找来医生为他诊治。村长在旁边埋怨，让他下次不要一个人出来打柴，找个人做个伴，这样出事了也有个照应。

他点头回应着，心里却还在想玉石的事情。不知道腿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他想再次去查看，害怕养病期间玉石被人发现，这样就会被断了财路。

耳边传来了医生的话，说他没有伤到骨头，让他安心静养几天，便可以下地行走了。听了医生的话，他连忙道谢，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看来老天都在帮他。

几天里，他总是半夜醒来，点上油灯，翻看手上的玉石。那个晚上看到的光，再次浮现了，那束光仿佛拥有魔力，拉扯着他的心，总会让他眼前浮现金山的模样。

度过了几天寝食难安的日子，他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第二日一大早，他便迫不及待，趁着其他人未起床，便拿着绳子和工具上山了。这件事，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只能秘密进行了。

（三）

找好树木，拴好绳子，他便把另一头系在自己身上，顺着滑坡往下滑，不敢滑太快，他怕失手掉落下去，再次摔倒受伤。

整整二十分钟，他终于到达了地面，贴身的衣服都紧张的汗湿了，双腿有点发软，整个人有点飘忽忽的。

缓了十几分钟，他恢复了过来，拿起工具开始挖了起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不再选择同一个地方挖掘，只要超过一米的深度，他就自动放弃这个位置。

挖到天黑，他终于找到了一大块玉石，比起上次的那一块，色泽更加通透，这应该就是书上说的高纯度玉石，可以卖个大价钱。这个发现，让他再次兴奋起来。

他放好玉石，顺着滑坡爬了上去，趁着天黑，跑回了家。当天晚上，破天荒整了两个小菜，拿出了珍藏的好酒，一个人喝了起来，不停的念叨着从今往后可以发财了，再也不用过这种寒酸的日子了。

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腿上的裤子被口水打湿了一大块，桌上也有一大滩水。

一个机灵，他赶忙爬起来，摸了摸床上藏起来的玉石，还好东西还在，看来昨天晚上没有贼人过来偷东西。

他抱着玉石，坐在床上开始思考，这么大的石头该怎么出手呢？本村有玉石师傅，但是人多眼杂，他不能卖。本村不行，只能外村了，最好跑远些。

心里打定了主意，他便装好东西藏在棉花里，背着棉花包便出门了。在小村，人们为了补贴家用，通常拿自家种的东西出售，大家见怪不怪，也不会怀疑什么。

一路上遇到熟人，他匆匆打过招呼便走开了，装着气定神闲的模样，走出村子。一出村，就放下袋子，不停地拍着胸脯，生平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这滋味不是一般人可以体会到的。

跑到了邻村，他开始寻找出售的地方。这种事情，不好向不认识的人打听，只能找个人多嘴杂的地方听听当地人闲话家常，以便寻找机会。

在街上游荡了一会，他最终选择去茶馆，花两毛钱买个座位。正好当天，镇上两个有名的“话唠”也在茶馆，正在吹嘘××当铺收了什么货，出手卖了个好价钱，赚翻了。

这一番话，自然入了他的耳朵，听完前因后果，他便打定主意去那个当铺出手，借此大赚一笔，付了茶钱，便离开了。

那个当铺座落在街角，不算隐蔽，也不偏僻，既方便做生意，又能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人安全感，给被迫当东西的人留足了面子。

他背着东西走了进去，拿出东西。店家仔细瞧了瞧，开始盘问他东西的来路是否正，他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正经渠道。店家高兴的收了下来，给了他三百块人民币。

对于那个时期的他来说，三百块钱相当于一笔巨款，揣在身上仿若有千金重。那天，他破天荒的买了两斤肉和一些糕点回了村子。路遇村痞子，还被调侃“铁公鸡”也开始拔毛了，他没理会径直向家走去。

他从小家里都不富裕，吃肉是一件特别奢侈的事情，逢年过节能喝点油汤就不错了，因此有了钱，最先买肉。

回到家，喝上了热乎乎的肉汤，两个老人也开心地合不拢嘴，这大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再去挖玉石的心思又被引出来了。

（四）

一周后，他再次来到了那个地方，按照上一次的方式挖了起来，又挖到了一大块。只是，这一次时间早些，还没天黑，他便在那个地方坐下来，休息片刻。

等到快天黑，他摸索着爬了上去。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总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只好抱紧玉石，快速地走着。

回家藏好玉石，他同样找来吃的，拿出酒，为即将到手的钱庆祝，喝着喝着，开始发起酒疯，最后醉倒在地上。

半夜，风不停地刮着，把地上的他吹醒了。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进来了，撑起身子想看清楚，结果头晕，又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偷盗者发现他醒了，赶紧装好东西准备跑，没想到摔倒的这一下，让他清醒了过来，抓住对方的腿不放。偷盗人有点着急了，用脚来踩，他也急了，抓着对方的裤子爬了起来。

等看清对方就是村痞子后，他便破口大骂，话语激怒了对方，两人便扭打了起来。片刻，只听得桌椅的碰撞声，拳头打击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一个人影快速的跑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死的正是老王，因头部碰到桌角，血流不止，加上饮酒过度，发现时间太晚，怎么也救不回来了，他就这样因玉石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另一头，村痞子左思右想，这东西虽好，但是现在正在风口浪尖，如果出去卖了，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不如交给村长，让他处理。

村长看到这个东西后，整个人双眼放光，对村痞子进行了表扬后，当天就跑到镇上报告这件事情，引起了领导的高度重视，他们找来专家勘测山体。

果真，一座玉石山被发现了，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一杯羹，村痞子自然而然成为了大功臣，人人都开始给他几分薄面，不再称呼痞子。

那一年，人们靠着玉石赚了一笔钱，村痞子也成了小富豪，而他被遗忘在人们的记忆里，跟着未被发现的玉石长眠山上，没有人查询他的死因，只当做意外处理。

十年过去了，山被挖的东一块西一块，玉石也卖出了不少，但是村子却怎么都富裕不起来，偷盗死亡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后来连续暴雨，村子发生了泥石流，整座玉石山和山底几座低矮的房屋被迅速淹没了，远远望去，黄色的泥浆仿若一床被子，盖住了所有的污秽，村庄变得干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