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路边溜弯儿，碰到几个邻居，大家就站在大柳树下开始东扯葫芦西扯瓢。正信马由缰聊得无边无际，忽就有一人把脸转向我，和我说：你知道不？张国山昨天死了。我一怔，忙对她说，你说的这个人，我认识吗？她说你怎能不认识呢，几年前你请他给果树剪过枝。
我忽就想起了，啊，是他呀，他应该六十刚出头的年纪，给我果树剪枝那年，唠起三高基础病，他还开玩笑地说，我除了个子高，其它什么也不高。身体很好的一个人，怎就死了呢？
张国山是乡邻口中的农艺师，是果树栽培方面的专家。他不是正经八本吃公家饭的人，靠自己本事赚钱谋生。他有一技傍身，十里八乡的果园有了什么问题，都上门找他请教。凡是他修剪过的树木，树型美观，坐果率高。那年我请他给我剪了一次苹果树，第二年果然奏效，不孕不育的果树挂果了。也是从他那里我知道什么是营养枝什么是结果枝，虽只是毛皮，但多少还是有所长益。
不过四五年的时间未见，他就死了，邻居见我眼神中飘出一串问号，就告诉我：他是又喝大酒又睡凉炕，自己作死的。
张国山有两个儿子，先后考上大学结婚在外。他老伴看完了大儿子的孩子，又去看老二的，家里就扔下这个张国山，他自己不爱做饭，天天糊弄。
老伴应老二要求去给带孩子时，张国山也和老伴一同前往。没呆上几天，又回来了，邻居问他，城里多好，怎么不在那享福？他说呆不惯。邻居背后议论，说他哪是呆不惯，是因为他去了，儿子儿媳妇不习惯。那个二儿子毕业后留在大连，说了个漂亮的城里姑娘。
邻居说，你别看他和我们吹牛，说自己孩子多懂事多有出息，可是叫真章了，哪个儿子也不能要这个老头子。老太太去了有用处，看孩子做饭，老头去了能干什么？看电视声音弄得贼大，吃饭满地掉渣，睡觉了也不消停，呼噜打得山响，一宿到天亮。即便没有这些毛病，没事屋里屋外晃悠，不也碍人眼么。
老伴不在家这些年，张国山闲不住，哪家果园有了事情找他，他只要有时间，逢叫必到。帮人解决了麻烦，人必然答谢，好酒好饭招待后，张国山总是喝得醉醺醺被人送回家。
喝得习惯了，张国山自己在家也喝。偌大个家，只有他自己和一个影子，张国山的落寞和孤寂可想而知，他自己闲着没事就以酒为伴。
他自己懒得打理家务，家中的烟囱多少天也不见飘出一缕炊烟。东北有句俗语，喝大酒，睡凉炕，早晚是病。这话果然在张国山的身上应验了。
邻居说，昨天上午有人给张国山打电话，电话里提示对方已关机。那个人下午又打，还是关机，他感到事情不对，就坐车赶到他家，推开大门进屋，见他歪躺在小桌前，身体已经僵硬。屋里还散发着一股劣质白酒的刺鼻味道。
邻居的话，咋听不受用，细想还真有道理。现在的个别孩子，确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努力，他们奋斗，有一个明确的个体目标，但对于传统的孝道观念，根本不屑。
不过话说回来，幸福的权利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像张国山这样原本身体很好的人，为什么要把生活和孩子捆绑在一起？如果能够心态乐观，善待自己，不糊弄，不作贱，过几年老伴回来了，两个人不也能生活得很好？
酒是助兴的佳酿，也是惹祸的根苗。小酌怡情，大醉伤身。张国山淹没在酒里，原本很好的日子，让他过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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