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遗乌托邦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简介:金云杰律师除了高度,是个现代都市的成功典范。他有钱有脸,老婆漂亮威风,比自己高出了整整一英吋半。但有型无实的生活,令他心灵空虚。不过他左闪右避,拒绝面对,总算保住了幸福快乐的形象。可惜性生活上的缺憾很难躲避,而床上受到到的屈辱是难言之隐,更加无从申说。直到梦娇的出现,一切才改变过来。想不到这段梦幻式的香艳爱情,竟然引爆了金云杰的革命激情。(敬告:内含成人片段)
一向自我欣赏能力颇高的金云杰站在家中大镜子前换了好几个姿势,也找不到一个满意角度。镜中人手叉胸前不像拿破仑,踮起脚跟不似华盛顿,与想象中的效果相距甚远。刚买回来的迷彩军裤,对身高五英尺三又四分一吋的他来说,长了几十公分。他摆个侧身甫士,只见大堆硬净布料叠在鞋面,令他看来像条正在蜕皮的企身四脚虫。他失望地哼了一声。都是那售货靓妹不好,死劝他不要改短,说吊脚老土。真不应该听一个鼻孔挂了六个银环,叮叮咚咚像个人脸钥匙包的臭丫头的意见!他自问是个英俊潇洒,事业有成,体格健硕的成功中年律师,不是一般时尚愤青哦!他平常穿西裤,喜欢隐隐吊脚,以加强视差,弥补先天不足的高度。唉,现在后悔已晚。他连穿针也不会,要改短是来不及了。他扁着嘴,从购物袋拿出一个面罩试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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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前,向来自信的金云杰曾经因为梦娇而怀疑自己“痴了线” — 脑袋进水了!
梦娇人如其名,是他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金云杰在办公室经常做白日梦,想着她令人痒不可耐的秀发,湿滑的香吻,沙哑的声音,和妩媚的扭动。但金云杰与她的邂逅实在神奇,甚至匪夷所思,令他一度起了疑心,结果导致自己差点儿精神崩溃。最后经过反复思考和理性分析,金云杰终于断定自己没有病。他的逻辑很简单:所有痴线佬都不会认为自己精神有问题。他既然认真怀疑自己发神经,便足以证明一切正常。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场惊心动魄的心理斗争。除了梦娇,他从来不对任何人,尤其是老婆 Maggie,倾诉心事。
面对世人,金云杰是个成功快乐人。他很珍惜自己这个努力塑造的形象。但贵为幸福典范有一定代价,烦恼要独自消化。他平常很喜欢与别人分享快乐之道,顺便传教:“人只要把自己交托给主,一切自有安排。老实说,我真的是个百分百的开心快活人。这都是上帝的恩赐,所以我心里只有感恩,不敢有求,而无求便是福哦!对吗?” 教友们都大力点头,对他的谦逊更是赞叹有加。其实金云杰还有张暗牌潜伏心底:他祈望谦逊会感动上帝,给他额外赐福。
客观来说,金云杰在很多方面都确实不错,是个“矮富帅”。他的独营事务所规模不大,却利润甚丰。香港炒楼人众,你买我的,我买他的,他买你的,循环互炒,生生不息。在这乱伦经济圈,负责做文件契约的律师都捞得盘满钵满。楼房买卖文件千篇一律,99.99% 的工作由一名中学勉强毕业的助理搞掂。金律师是压轴戏,负责在客人面前最后签字。他短手舞动长金笔,有如丈八蛇矛,在铅笔打了 “X” 的位置落笔,准确有力,过纸有声。单看签名不见其人,会以为是个八尺巨人的墨宝。签字完毕,名牌金笔归套,金律师会热情地伸手恭贺客人:“老实说,你这房子买(或卖)得太好了!眼光独到!恭喜恭喜!”。律师费在这关键时刻前早已收妥,存在银行收息或炒楼去了。
单调沉闷的工作,并没有打击金云杰的专业自豪。
他经常提醒教会朋友们律师的重要角色:“老实说,在今天的香港,法治远远超出维持社会运作秩序这基本功能。身为律师,我不单只要捍卫法治,更要维护香港的核心价值。要不然,你想想大陆佬会把香港搞成什么样子?哈!我简直不敢想象!失去了自由公义,香港还算个什么地方呢?”
“靠你啦,金律师!辛苦你了!上帝保佑!” 教友们都表示感激。
在香港,一个成功男人最重要的标志是钱。但财富与公义很相似,光有不足够,要大众觉得你有才有社会效应。这方面金云杰很清楚。他的座驾是Benz ,洋房在名区。还有私家游艇“公义17”。很多律师都喜欢以 “公义” 命名船艇,所以金云杰的小游艇要排到17号。可惜他怕水,也晕船,老婆又怕太阳晒黑皮肤,于是 “公义17” 每年最少有360日在游艇会无所事事泡闷水。
金云杰夫人 Maggie 也是金律师的炫耀道具。
以国际标准衡量,Maggie 的骨感过重,有几分像厌食症病人。幸而香港这方面破例不死跟国际潮流,瘦身无下限,越瘦越好,只要仍然有生命,离断气越近越妙。Maggie 个子高,皮肤白,身材奇瘦,眼珠乌黑巨大,乳房在瘦削身型和乳胶垫的衬托下视觉加码,羡煞不少女人。Maggie 比丈夫高出整整一吋半,但她偶尔陪金云杰社交时,仍然会在老公鼓励下穿高跟鞋。金云杰反其道而行,其实想顺水推舟,以谋出位,吸引眼球。Maggie不但外型超标,还是个稍有名气的摄影师和专栏作家,脸书专页粉丝过万。她早餐的麦皮照,午饭前随时引来两三百个点赞。
金云杰夫妇比较特别之处,是由拍拖阶段开始已经毫无共通,却非常融洽。这证明了人与人的关系与国际关系无异,就算无同可求,互不干涉也可存异,和平共处。在平淡如蒸馏水的共同生活上,他们遵从了西洋智慧,避开具有争议性的三大话题:宗教,政治,性爱,于是两人相敬如宾,表情一致,仿似鸳鸯梦游,羡煞旁人。
金云杰是个虔诚基督徒,但心知老婆见解不同,于是在她面前绝口不提上帝。与太座同枱,他谢饭也折中:在扒第一口饭之前,微微朝天举碗,口中蚊声 “阿门”,瞬即叫 “老婆食饭”,正所谓不负上帝不负卿,左右逢源。
金云杰与神的关系,是通过上帝独子耶稣这亲属关系建立的。
本来对宗教一无所知的他,在偶然机会听到陈牧师说教。听到耶稣之名,他突感震撼,全身麻痹,据说还断了片几分钟。他醒来倒头便拜,要求皈依。陈牧师对金云杰这头爱羊的经历万分欣赏,视为神迹,经常对新旧信众介绍金律师接受上帝的过程。他解说世上有三种人:一种人不接受主,严格来说不是人,是迷途羔羊,早晚要被屠宰或猎杀,死后下地狱做烤全羊。第二种人研究圣经后归奉上帝,属于有福之人;绝大多数信众都属此类。但他们疑心重,信念薄弱,连归奉宇宙造物主也要详细审视,像买电器前审核产品规格一样,略为不敬,是美中不足。第三种是异人。他们旦听主名,遽然觉悟,醍醐灌顶,脱胎换骨,从此对主一心一意,不离不弃。云杰律师连圣经也不看,他不需要人为 “思考” 上帝的说话,当然没有傲慢质疑。没有疑窦的心,才可以容纳纯洁的信念。这类超级有福人不多,是主故意留在人间给我们做榜样的神迹。云杰就是其中一个!
信众听罢,都很激动,用带有广东口音的上帝方言赞颂:“阿里路亚!阿里路亚!”
金云杰的神迹故事最神奇之处,是百听不厌。陈牧师介绍 N 次,教友们便哇然N次,阿里路亚 2N 次。金云杰起初会脸红。习惯后有了准备,随时随地可以 “见证” 半小时以上。他直觉女教友对他的感召特别欣赏,可惜这第六感很难证实。
Maggie与他刚刚相反,是个扎实的无神论者。她跟大多数无神论人士不同之处,是对信徒的态度比较中性。拜上帝虽然荒诞,但当今世上,人人各自荒诞,又何需特别介怀迷信份子呢?况且金云杰很识做,在家里只字不提上帝,不算特别讨厌。
政治议题通常较宗教还要敏感,更容易引发激情,所以他俩公婆从不讨论。
但世事无绝对。“占中”时期全港论政,电视分分秒秒都在报道大批搞错了地方,在湾仔 “占领中环” 的悠闲革命家。香港充满了小地方大时代的浓厚政治氛围,把他们也引进了漩涡,扯了几句。交流虽短,已经足以显现他们这方面确实是牛头不对马嘴。
那天他们夫妇一如往常,饭后盯着电视打发时间。画面重复播放着占中场地。熟口熟面的嘉宾,重复又重复:民主民主民民主,像咒语般不停渗透金云杰的下意识。他突然眼前一亮,与皈依耶教那天的霹雳感很相似,感觉到人生第二个神迹即将发生。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身不由己地跳起来,高举拳头,对着电视高叫:“我要真普选!” 把正在沙发另一端的Maggie 吓了一跳。
Maggie 好奇地搭了句嘴:“他们口中的民主定义是什么呢?” 她眼见金云杰一脸浑然,知道他不理解,便进一步解释:“你看,英美日印,伊拉克,利比亚,埃及,巴西,印尼,菲律宾等一大堆都是民主国家,但政治文化差天共地,我们应该学哪一种呢?”
“民主就是投票!投票就是民主!人人有份,不经筛选!就那么简单!” 金云杰把刚由电视得到的几点心得一口气数尽,然后一屁股坐回原位。
Maggie 撑大眼睛,不相信眼前人是自己老公,笑道:“人人有份?BB 也有份?” 然后立即补充一句:“讲笑而已!完全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世上所有事物都有某程度的筛选。但是。。。” 短短的交流,已经令Maggie 感到呼吸困难,急想撤退或改变话题。
但金云杰的政治热情刚爆发,仍在冒烟,一时间冷却不了。他悻悻然道:“说到底,市民投票选举自己喜欢的领袖,难道也有不妥?正共产法西斯!”
Maggie 不肯定 “共产法西斯” 是老公对共产和法西斯的定义有误解,还是故意幽默,但无意澄清,却忍不住加了多余的一句:“不过搞竞选的政客都发誓永远聆听市民声音,一切按照市民意愿办事。他们不是吹牛骗子的话,就是坦白了的跟随者,大众意愿的执行官僚,绝非什么领袖哦!”
“难道你情愿要个独裁暴君做特首?”
“呃,不搞选举并不代表独裁,与暴君更没有必然关系。再者,很多民选出来的政棍,比独裁者糟糕得多,也更加贪腐。”
“嗯,” 金云杰连续辩论了差不多十分钟,脑筋开始疲倦。他顿了一顿,吞了口水,才半中半英,胸有成竹地引用丘吉尔的名言反驳:“Winson Churchill 说过,民主可能很差劲,可是我们试过的制度中没有更好的了。It’s the best we know!”
“是 Winston,不是Winson。”
“吓?” 金云杰听不出分别,迷糊地望着老婆。
Maggie 笑了笑,轻轻把手一挥,说道:“Never mind。算了吧!”
Maggie 很后悔开了这个话题,打算借厕所遁,截断这无谓交流,但她以前写过一篇有关英国女权运动的文章,研究过相关资料,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英国妇女在1928年才全面有投票权。换句话说,丘吉尔说这 ‘名言’ 的时候,只有十年左右的普选经验,似乎有些武断,毫无英国绅士的保守作风。况且这话是一位教授一早的说法,丘吉尔临时借用,见反应良好,便懒得澄清。还有!依照这逻辑,无论某制度有何不足,假如是曾经试过 ‘最好的’ 便不再追求 ‘更好的’,我们今天大概还在猿人祖先见过 ‘最好的’ 山洞内,打磨手上 ‘最好的’ 石斧呢!” Maggie 一口气说完,在金云杰的政治余烬上泼了整盘冷水。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唯有改变战略,急找下台阶:“哇!老婆!好深奥,一头雾水哦!”
就在这刹那,他瞥见 Maggie 的标准美貌被电视荧光照得诡异动人,便把屁股挪移过去,用哄小孩的语气咧嘴说:“哎呀我的宝贝,我漂亮的太座,你对!在我心中,你永远都对!” 要在一个比自己高大聪明的女人面前维持尊严,难免要嬉皮笑脸。这方面金云杰是老手。
Maggie 望着电视,精神已经在其它事情上盘旋。她面带微笑,没有促动皮下潜伏的皱纹。她轻轻地抚摸金云杰的头。这动作平常只有在他们造爱后才出现,今次算是例外。
性爱其实是他们之间的大秘密,比政治还要敏感,双方一向绝口不提。
对 Maggie 来说,他们的性生活是这段婚姻最令她满意之处。她自小便对性行为没有丝毫兴趣,甚至觉得呕心。她没有同志倾向,却觉得男人,尤其是脱光了的男人,极为核突。但一个成功漂亮的独身女人,会惹来诸多麻烦。想不到自小与她扮青梅竹马的金云杰是个天赐对象。他对房中事十分热衷,对 Maggie 爱慕得如饥似渴,近乎着魔。但失控的热情令他每次临阵都有种难以克服的紧张。
他与 Maggie 中学已经认识,人有我有地拍了几年拖。Maggie 眼见金云杰青春期渐逝,高度未有赶上,也没有介意。但她除了让金云杰拖拖手,亲亲脸蛋外,全身都是禁区。中学后Maggie 去新西兰留学,金云杰在港大修法律,通信逐渐疏落。Maggie 毕业回港后,两人出乎意料地继续前缘,不过指定动作仍然限于拖手亲脸。由于金云杰对Maggie 心怀敬畏,从来不敢勉强,连私底下想入非非时也不敢过分猥琐,这方面甚得 Maggie 欢心。如是者几年,他们终于结婚了。
可能长期抑压导致金云杰生理和心理出现强力反弹。自洞房夜开始,他面对床上爱妻便有如帕金森病人用纸碗递滚烫,十次有九次离饭桌老远便整碗翻倒,弄得自己一裤子热汤。第十次闭着气勉强捱到桌边,结果也把汤泼到桌面。其实这个问题,找医生在关元,大赫,三阴交之类的穴位多扎几针,或许来三两剂祖传补肾妙方,可能很容易解决。但这事情怎样跟医生说呢?人生充满巧合,谁可以肯定那医生不会回家跟老婆说起,而他老婆刚巧是金云杰的教友,或事务所助理的妹妹呢?反正Maggie 好像并不在乎,还是过一阵子再决定吧。一阵子过后,又是一阵子。
倒罢热汤,金云杰会像沙场上的伤兵,奄奄一息地伏在 Maggie 雪白光滑的胸膛上喘气。Maggie 会用手轻扫他的头发,充满爱怜。就这样扫头发大概三分钟吧,Maggie 才会上浴室冲洗。回来时一身整齐睡袍,手上拿了条干毛巾往自己那边床一铺,随手把灯关掉。
“Goodnight,” Maggie 在潮湿黑暗的空气中传送一个谅解的飞吻,如释重负。
“Goodnight,” 金云杰闭上眼睛,“呲”的一声回吻。眼皮后的黑暗,终于完全属于自己。他也松了口大气,身体却仍然僵硬,不自觉执紧拳头,久久不能入睡。
他们中年未到,便已经老夫老妻,尽力行房次数不多于春秋二祭。
两夫妇膝下无子女,经济富裕,自由自在,远离一切有争议性的话题,从不斗嘴,床上寡欲,毫无矛盾,其实也算幸福。直到梦娇出现,明净如镜的水面下才出现了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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