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货（20）

丑货坐在路边睡着了，九爷打了个响鞭，才把她惊醒了，这个四处奔波，饱经风霜的汉子，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丑货爬上马车，挨着九爷坐着。九爷一愣，夫妻多年，丑货对他最多是忍耐和接受，少有温柔，因此九爷心里永远有个黑洞，经常想起小娥。小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永远盛满了依赖，无奈，令人心疼，怜惜。丑货坚硬的像石头，需要拿鞭子抽，才能给自己一点底气，九爷常常感到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是别人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丑货摸着九爷的胡子轻轻叹息，“老李带来个年轻人”见九爷无语，接着说:“胡嫂认定是小娥的儿子。”九爷心里响起了一个惊雷，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往事像奔涌的河水铺面而来，令人感到窒息。

当年小娥昏睡了三天，九爷守了三天，衣不解带，寝食俱废。小娥醒来，美目一顾，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高家是回不去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也不会有了，自己五岁被家人所卖，早已没了家，审视九爷年轻力壮，又聪明伶俐，倒也是依托之人，大哭一场，也就认命了。

老太太起初并不接受小娥，认为女人太美，对自己是罪过，对他人是诱惑，老韩家适合养山鸡，养不起凤凰鸟，逼着九爷送走小娥。九爷忤逆不孝，坚决不同意。

七姑回娘家，女婿在门口一站，看见小娥在院内凉衣服的背影，腿就软了，及至小娥回头一笑，就傻了。小娥进东屋，他也讪讪的跟着向东屋走去。小娥回头关门，女婿正好碰到门板上。七姑恼羞成怒，恨恨不已，直骂“妖精！”又骂男人贱胚子，俩人在院子里就吵起来，四邻围观。胡嫂见势在一边煽风点火，小娥百口莫辩，闭门不出。

老太太盛怒，撵走七姑和女婿，从此不准上门。女婿挑拨离间，母女关系继续恶化。

晚上小娥关了门洗澡，门外有动静，吓的大声喊叫，九爷和十爷拿棍子一找，胡狗蛋趴在窗户下面，吓软了，没有及时逃走，还尿了裤子。胡嫂听到动静，恼羞成怒，不敢责怪自己男人，大骂小娥引诱良家妇男，坏了村里的风水。老太太觉得小娥不安分，让九爷关起门来，好好教育，两天不给饭吃。

后来，小娥弱不禁风，打水滑了一脚，差点掉到井里，孩子早产了，大出血，不治而亡。胡嫂坚持说孩子不是九爷的，只有七个月左右，九爷悲痛欲绝，怒火中烧，要把孩子扔到乱坟岗去，十爷主动要求跑一趟。多年来，九爷一直想张口问问孩子下落，一直羞愧难言。

九爷停住车，寸步难行，不知如何面对小宝。丑货接过马鞭，继续赶路。

突然，路边冒出两个人来，马受了惊，直立起来，丑货和九爷被它甩下车来，丑货挣扎着爬起来，九爷正要起身，一双手伸过来，九爷抬头就着月光，看到了小娥的笑容，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