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
“喂!”沈归雪被他一掌推开,躲过杀招。眼见着叶昭倒下,赶紧冲过去扶住他。她焦急万分,眼看着叶昭像犯困似的,眼睛将闭未闭,但却不敢大声呼喊。刚才叶昭那一刀凌厉凶猛,好像伤到了对方,暂时镇住了敌人,但门外究竟几人,她并不得知。她摇晃了叶昭几下,急得直掉眼泪,咬牙将他护在身后,勉力提剑,直指门口。
门外敌人踌躇了一会儿,开始进攻。那木门摇摇欲坠,破旧得连风雪都挡不住,沈归雪越来越紧张。只觉持剑的手越来越重,只听得门咔嚓一响,终于被卸了下来,与此同时,沈归雪挽起剑花,拼命向着门倒下的方向尽力刺出。
这一刺,毫无章法可言,却因了是拼死一搏,而爆发出几许凌厉。逼得最前面那“魅”后退了两步,避其锋芒。
“雪妹!”一个焦急的声音似从极远的夜雾中传来,“雪妹,是你吗?”
沈归雪心里突然一松,撑住几乎倒下的身体,拼命喊道,“桐哥,我在这里!”
那“魅”方被剑气逼得一退,看清沈归雪已无抵抗的能力,便再度欺上。此时沈归雪已尽全力,她半跪在地,只能尽力往旁边一滚。没等喉间那声惊呼喊出来,只觉剑气破门而入,带来森森的寒意。
那“魅”几声惨呼,应声倒地,这一幕沈归雪却没看见。她一阵发晕,眼前俱是重影,但她知道,是白承桐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当啷,她放心地扔掉剑,人随后就软了下去。
“雪妹。”在昏过去之前,一双手扶住了她。是白承桐。
本来这趟出门,沈德佩是安排他和沈归雪一同前行的,但沈归雪却提前一天偷偷跑掉,而沈德佩还以为她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于是大发雷霆,立即修书快马加鞭传给永乐分庄,要求截住沈归雪。白承桐当晚就整顿出发,一路向西追了过来。然而毕竟此行随从众多,一路追赶,还是晚了一两天。
等他们一行到达永乐分庄,沈归雪已经逃跑两个多时辰了。白承桐让所有人在分庄休整,第二天再走,一人一马直奔平宁关。进关城一路寻找客栈,只见“有朋客栈”守夜伙计血溅大堂,抢至客房,看见沈归雪的东西,这才又一路循着打斗的痕迹,追了过来。
这番折腾沈归雪自是不知,那兰毒本身不过麻痹筋骨、迷惑心智的迷药,她修为不深,连中毒带惊吓,昏昏沉沉几天都没醒过来。
半明半暗,半梦半醒中,好似回到被人追杀的那夜。荒野四周,悄无一人。背后杀意大盛,她只能跑,跑到胸口几乎憋炸,想大喝一声拔剑而战,或生或死,只想要个痛快,蓦地发现掌中无剑。想找娘亲,想起娘亲已去世许久,想找爹爹,想起爹爹将她托付给了白承桐,想找白承桐,突然又想起,白承桐不要她。
恐惧似潮水般地蔓延,直至令人窒息。混沌中,有个背影半沉半浮地出现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梦里冷汗涔涔,她奋力突破一切禁锢,拔腿向那人伸出手去,一边拼命喊道,“叶昭!等一等!”
“雪妹,醒醒,是我。”一双手按住了她无意识中扭来扭去的的肩膀。这声呼唤慢慢刺进她脑中,意识开始聚集。有冰凉的手巾覆在额头,令人瞬间清明。沈归雪定定神,迷糊地睁开眼睛,坐在床边的俨然是白承桐。
这是平宁关城内唯一一家医馆,条件不算好,一屋里有几张床。叶昭跟她隔了两三张床,毕竟根底深厚,他早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口也已被重新包扎好。甚至欠起身跟白承桐打招呼,互报姓名。
他本想问问沈归雪情况,但见她昏睡中烦躁地扭来扭去,像是做了噩梦,喃喃不停地念叨,最后竟含混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还是当着未婚夫的面。叶昭顿时大为尴尬,恨不得死在那一夜,没被救回来。
白承桐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盛一勺汤药放在唇边吹了吹,喂沈归雪服下。他神色渐渐地严肃代替了担忧,道:早告诉你江湖险恶,你又少在外走动,偏不听,惹出这些祸端来。若不是路遇叶兄弟搭救一把,你要我如何向你爹交代?早知如此,不如好生在洛阳待着。
那神态语调,颇似师傅教训徒弟,哪像是对未婚妻说话,还是刚从杀手手下捡回一条命的未婚妻。叶昭不忍,想要开口劝解,碍着自己是个外人不便多言,只得默默地躺了下去。
沈归雪没吱声,默默地听他埋怨,尔后语气平静道,“我晓得了,谢谢桐哥。药且放下便是,我等会儿就喝。”
这话反倒叫白承桐不知说什么好,把药碗放在床头小桌上,起身道,“你好好休息”。转身便走了出去。
虽然身体仍旧软绵,但白承桐刚一出门,沈归雪就挣扎着坐起来,不顾那汤药烫,端起碗来,一勺接一勺地灌下去。喝了两口,怔怔地捧着药碗,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怕被叶昭瞧见,又慌忙举袖擦掉。
随着体力的恢复,那一夜混战的情形也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是了,沈归雪想起,在最后那刻,是白承桐破门而入,一剑刺向了攻击她的刺客,那刺客的刀就快架上她的脖子。这些年来,白承桐甚少拔剑,这一次为了她,也算是动了杀招。
多少还是在意她性命的。意识到这一点,沈归雪心里略有暖意,也是后怕也是懊恼,也是一想到那人刚才说话的态度,又凭添许多不称意来。
“这又是哭哪一出。”叶昭哪知她心里弯弯绕,躺在旁边没敢出声,暗自摸不着头脑。
跟随白承桐的一众随从也赶到了平宁关。沈叶二人昏迷了四五天才醒来,几碗汤药下去,恢复倒快。一有气力,沈归雪立马就找随行的沈三爷,叶昭这才知道,此来边关,德威镖局阵仗甚大,除了钦点的女婿白承桐,还有杭州分庄的当家梅若霜,以及沈宅的老管家沈三爷,带了镖师、伙计足有二三十人。
“平宁关耽搁了太久,来不及去明月山庄了。我给敬卿公子写了一封信,还请三爷帮我发出去。”沈归雪把信装在信封里,递给沈三爷。“——三爷你别生气,那些人真不是我招惹的。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们是奔着敬卿和明月来的,进不了明月山庄,只能从我这儿下手。幸好雪芽早一天给了敬卿,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沈三爷的山羊胡一抖一抖,眼睛因生气而瞪大:“我怎敢生大小姐的气,啊哟,生气的是老爷,这番话你留着回洛阳给老爷解释吧。”
沈归雪撇撇嘴:“你不说桐哥不说,等回洛阳我爹早忘这事儿了。”沈三爷揣着信扭头要走,又被沈归雪叫住:“你记得跟那人说,今年他收的碧潭雪芽我都要了,还是以前的价,我给现银。”
沈三爷有些踌躇:“大小姐还是跟老爷或者白镖头知会一声得好。就算他卖的便宜,你要这么多,千两白银还是要的,府上也不能给小姐一下挪这么多银子。”
隔着门板,正在收拾行囊的叶昭竖起耳朵听,他也一直纳闷,沈归雪如何拿出这么多钱来补贴叶敬卿二人,只见沈归雪毫不犹豫,袖子一撸,解下腕间那串镂空万字赤金珠的手链,递给沈三爷。
“这……”沈三爷犯了难。
叶昭也大感意外。他见过沈归雪这串珠子,做工精细,金珠颗颗黄豆大小,浑圆均匀,价值不菲。没想到她竟眼睛都不眨就给了出去。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怎么用,用不着跟我爹或者桐哥报备吧。”沈归雪声音沉了一沉,微微有些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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