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上的许林眺望着窗外,他看到火车站在倒退,随之倒退的还有他的家乡。
他有些不安的看着对面的胡叔,胡叔将头靠在座位上眼睛微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许林看着祖母给他准备的军绿色书包,上面的破洞处绣着一朵小花,祖母说那是妈妈的名字。
许林的妈妈,名叫黄菊。她有着俊俏的外貌,年幼时总扎着两个羊角辫,从小就赢得村里人的喜欢。祖母曾经有四个孩子,由于贫穷都相继死去了,只留下了她。祖母十分疼爱她,一心想把她嫁个好人家。
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黄菊更加惹人喜爱了,柳叶眉丹凤眼,身材匀称。特别是她的眼睛炯炯有神,时而温柔,时而魅惑。她说话声音也很温柔,从不大声喊叫,也没见她发过脾气。她干活的时候手脚利索,也不说话头低低地,通红的脸蛋上淌满了汗水。
村里的人争相上门提亲,都被祖母一一拒绝了。那时隔壁村李家湾的李顺利总是在田边农忙的时候,来帮祖母和黄菊干活。他脸黑黝黝的,年纪轻轻的,手上却有着厚厚的茧,像一块老树皮一般。李顺利也曾多次向他爹提起过黄菊,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后来,有人看到李顺利和黄菊坐在桥头上,夕阳照得黄菊的脸闪闪发光。再后来,黄菊就怀孕了,而李顺利也娶了小顺子的妈妈,那个戴金戒指的女人。
再后来,许林到了懂事的年纪,黄菊就不见了,李顺利也不见了。村里的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他们私奔了;有的说李顺利出家了;还有的说,在外经商见过李顺利,他又娶妻了。至于黄菊,究竟去哪了,没有人知道。
许林翻开书包,里面有几张黄中带黑的饼。他拿起一张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从天蒙蒙亮的时候开始步行,一直到现在窗外的阳光打在他脸上,一粒米也未进。由于吃得太急,食物噎得他满脸通红,眼眶湿润。他很想喝水,但是他不敢开口,也不好乱走,更不敢叫醒胡叔。
他不住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好一会儿才让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呼吸平缓。他坐在座位上,看着车里的人们,眼神也开始涣散起来。
一上午这辆火车停了五次,来了很多人,也走了很多人。每一次停车的时候,许林都在想,胡叔怎么还没叫我下车,是不是忘记了?可是胡叔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又很快闭上了。他真的太想见到妈妈了,太想太想了,妈妈留在家里的照片都被他摸得破损了。
胡叔的头渐渐滑在旁边的人肩头上,那人眼神里很快闪过一丝不快,抬着身子朝着旁边的座位挪了挪。这一下,胡叔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许林。许林眯起了眼睛靠在座位上,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小。胡叔起身去了一趟厕所,顺手打了一瓶水。
睡梦中的许林突然微笑了一下,谁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
绿皮火车还在行驶着,行驶着……
至于祖母,她依旧坐在她的藤椅上,只不过不再纳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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