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岳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蹊跷的病症。
患者是个膀大腰圆的胖子,满脸的痛苦使他呻吟不止,更奇怪的是,尾随胖子的那一群人,满脸肃然的静立在身后,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套新衣服。看个病不需要这么隆重吧!
成岳道:“哪里不舒服?” 胖子示意了一下,手下人会意的出去并随手带上了门。胖子这才脱下身上的衣服,成岳几乎要吐出来:宽大的后背上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每一处都像被大力金刚指按过一样,深深陷了下去,伤口处已经变成深褐色,看样子还在继续溃烂。
成岳戴了口罩,但还是闻到股股恶臭从胖子身体上散发出来,他目光一转,忽然发现靠近脊柱的一个大的伤口已经深及骨头!并且不断的冒出淡黄色的汁液来。
成岳这才明白,他的手下为什么要带了那么多干净衣服来。成岳觉得这几乎超出了自己的工作能力,他问胖子:“发现这病有多久了?”
胖子痛苦的说:“有一个月了……”
不待胖子说完,成岳惊奇的发现,胖子的锁骨处好像出了一个新鲜的手印,接着,黑色的手印慢慢变深,也慢慢凹陷下去,渐渐形成一个新的伤口,成岳看的触目惊心,胖子居然一点感觉没有!
成岳心乱如麻,一时想不出如何治疗此症,只好先开了写消炎药物给胖子,嘱咐他回家好好休息。
成岳闷闷不乐的回了家。父亲见他苦恼的样子,便问:“不顺心?”
成岳把发生的事情对父亲讲了一遍,父亲沉默良久,回卧室捧了一个盒子出来。 “这是你爷爷临去时让我转交给你的。”父亲说。
成岳的爷爷也是医生,医术医德颇高,很受当地人称颂,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几个月前,早已退休的爷爷出门遛弯时,竟被一辆超速行驶的车辆撞到,由于肇事司机逃逸,成岳的爷爷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死在送往医院的途中。
成岳不止一次的想,爷爷行医一辈子,到头来自己却死于非命,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如果他抓住了凶手,一定不会轻饶他!
父亲看着满脸静默的成岳,缓缓的说:“你爷爷让我转告你,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候,不要使用它。”
成岳有些激动的打开盒子,觉得眼前有一道银光闪过,他好奇把目光转移到盒子里面——一把普通的手术刀出现在眼前。而且只有刀柄,没有刀刃。
成岳有点失望,他轻轻的提起刀柄,一不小心,手上被割了个口子。
成岳惊奇的发现,刀子并不是没有刀刃,而是刀刃实在太薄了,已经和空气一样变得透明了。
他想,古人所说的莫邪宝剑,恐怕也是这样子吧!忽然他的手上又传来奇异的感觉,刚被割开的伤口竟然在慢慢长出新肉,几秒钟之内就愈合了,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惊叹之余,成岳发现刀柄上的一行小字:治病救人,医者之道。这是爷爷刻上去的吧,成岳想起去世的爷爷,心里酸酸的。
有了这把刀,成岳安心多了。他告诉胖子,自己会为他动手术,尽力治好他的病。
胖子感动地鞠躬作揖。成岳安排了手术,并请麻醉师为胖子注射了麻醉剂,胖子昏睡过去。
虽说是胸有成竹,但成岳还是有点紧张——这与其说是手术,不如说是在拿活人试刀。他咬咬牙,一刀割去了一个浅一些的伤口,刀子过处,化脓现象奇迹般的停止了,成岳眼见着胖子的身上长出了新肉,接着伤口开始愈合。
成岳精神大振,连续割了几处,胖子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脊柱上那个最大的伤口了。
成岳稳稳神,正要下刀,没想到手术台上的胖子突然睁开眼睛,吓坏了手术室里所有的人。接着,胖子突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麻醉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失效!胖子僵直的立着,一阵尖细的声音从他的嘴里飘出:“你们别费力气了,我就是要他死!”
成岳惊骇极了,那不是胖子的声音,更何况胖子的嘴巴根本没有动!接着,胖子失控了一样伸手去扯自己的身体,那些刚刚愈合的伤口好像触电般重新长了出来,手术室里乱成一团,保安也冲了进来,死死的按住了胖子,不久,胖子又昏了过去。
成岳觉得事情蹊跷,冷静了一会儿之后,马上安排给胖子做心电和脑电。由于病人的麻醉药性还没有过,所以他的大脑细胞应该处在一种不活跃状态里,但仪器上显示的恰恰相反,胖子的脑电波正高速运转着,神经外科医生告诉成岳这种情况很反常。而接下来的心电图更让成岳愕然,胖子的心电已然成了一条直线——死了?那脑电波为什么还在运转?
而接下来的X光透视令整个科室的医生都差点昏过去:胖子的心脏上面长出了一张脸!女人的脸,此时正呲着牙瞪着眼看着所有的医生,仿佛一种无声的嘲笑。
心脏上面长出了脸,这似乎是对所有无神论者的嘲笑。
成岳明白了,胖子的病症不仅仅是皮肤出了问题,他把昏睡着的胖子安排到加护病房,自己则静坐在手术室里苦恼。看来爷爷的手术刀并不是万能的……
他忽然想起大学里辅修的脑电波感知理论,于是重新回到胖子的病房,把仪器的一端吸到胖子脑袋上,而另一段连接到自己头上。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能否成功,但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的胖子却依然有呼吸和大脑活动,外加他心脏上长出的脸,这让成岳觉得胖子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按下机器开关,一股极强烈的意念顺着电流涌了过来,成岳觉得脑袋里满是一些乱糟糟的东西:狂饮、加速、撞击、哭泣、恐惧……
他闭上眼睛,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纸笔,把看到的一切都画了下来。当他关闭仪器开关时,惊异的发现,自己居然画了一幅车祸现场图!
成岳曾经自学过素描,而眼前的画令他惊愕不已,他清楚的看到一辆吉普从一个女人身上轧过,然后疾驰而去,可怜的女人身体几乎被轧成两段,正痛苦而绝望的望着远去的车辆。
成岳的眼里冒了火,爷爷也是出车祸而死的!这个该死的胖子,醉酒驾车,超速行驶,撞人逃逸——哪一条都够他判的了!然而他竟然能够逃出法网,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如果他痊愈了,那么那个惨死的女人怎么办!有谁为她讨回公道! 成岳狠狠的盯着胖子,撞死爷爷的凶手也正在逍遥法外,这么做的话,也可以为爷爷报仇了!
成岳的手触到胖子的面罩,他的脑子里也充斥了痛苦的叫喊和扭动,他觉得自己眼前全是殷红的鲜血……
成岳的手未来得及动,那把手术刀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凌空而起,“唰”的一下子割破了成岳的手指,“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阳光从窗户上照进来,正好照到那八个字上:治病救人,医者之道。
血滴到刀柄上,“哧”的腾起一股白光,映出爷爷的眼睛……
成岳颤抖着拨了一组号码,然后又安排了手术。割到最后一个伤口时,他让所有人离开了手术室。然后割开了胖子的胸膛,那里有一张脸正愤恨的盯着他。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那张脸上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了,成岳成功的割下了它,在被割下的一瞬间,那张脸就化作了一滩血水。胖子身上的最后一个伤口也愈合了。成岳把他带回了病房,然后请警察进来,在昏睡中,胖子被拷上手铐。
新闻中说,撞人逃逸者终于落网。有记者问成岳,那张脸到底是谁?成岳笑了笑说:“人做了亏心事而日夜心神不安时,就很容易在自己体内幻化出受害者的形象,久而久之,受害者的形象就会在凶手的体内长成一个独立的个体,就像缠绕大树的藤蔓一样,慢慢把凶手折磨致死。”
“那你又是怎么摆平它的呢?”记者好奇地问。
“我报了警。割开他的心脏后,那张脸愤恨的问我:‘我的仇谁来报?’我说:‘外面有警察。’它沉默了一下说:‘你知道么,你爷爷也是被他撞死的!’我沉默了一下说:‘对不起,我是医生。’然后它就闭上了眼睛。”
“当你知道了他就是杀害你爷爷的凶手时,你后悔治好他的病了么?”
“开始很矛盾,但我还是相信法律的。”
“听说,你刚开始有想要杀死他的想法?后来怎么打消的呢?”
“施术救人,施仁救魂是我的天职。”成岳笑道,“爷爷和我,我们都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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