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卖槐叶(二)

作者: 军中曙光 | 来源:发表于2019-05-23 11:50 被阅读314次

    2.

    赚到钱、尝到甜头的我们,自然达成了共识:就是赚取更多的钱!除了上学、吃饭和睡觉,余下的时间都得卯足劲地去捋槐叶。但我们在对这次赚的钱和以后继续赚钱的使用上,却发生了一些分歧。

    姐姐在爸妈的眼里,是个乖孩子,她说:“我们留些钱,去买些铅笔、作业本和零食,剩下的全都交给妈妈保管,用作我们下学期的学费,怎么样?”

    大妹摇摇头,转着乌黑的眼珠说:“我才不!我要买漂亮的手帕,红头绳,雪花膏,还有好多好吃的!”我和姐姐笑她“臭美!”她却调皮地晃着脑袋说:“我就臭美了,臭美了,怎么地!”

    “嘿,嘿,我也要臭美,买好多好吃的!”见我们几个大的开心,五岁多的小妹突然挥舞双手,傻乐着尖叫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弯了腰,笑岔了气,笑出了眼泪!

    “你个小不点,知道什么叫臭美?竟也敢学我!”大妹乐得不行,用手频频地点着小妹。

    “让你二姐一个人去臭美,我们不学她。至于你要好吃的,哥哥和姐姐一定给你买!”姐姐一边笑,一边安抚着小妹。

    “行了,行了。你们静一静,下面听听我的。”我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与她们招呼。见她们安静下来,我接着说:“吃的东西那是肯定要买的,但得少买点。因为家里目前仅是订了《中国少年报》与《小学生作文》两样,而我们也爱看的《故事会》、《少年文艺》和《读者文摘》却需问人借,没看过瘾就得还。还有,我们爱听刘兰芳的《杨家将》和《岳飞传》,但每天傍晚都得跑到大姑的家里去听……所以我的计划是,这第一笔钱先订《故事会》和《少年文艺》,余下的钱买吃的;然后,我们赚的钱就买收音机!”

    姐姐和大妹边听边点头。小妹没到上学的年纪,不识字,但也把头点得像个小鸡啄米样。

    “这个主意好,我举双手赞成!”等我说完,大妹第一个表态。

    “我也赞成!可是收音机挺贵的,恐怕我们赚不到那么多的钱。”姐姐有顾虑。

    “所以我们必须发狠干,多赚钱!假如赚的钱不够,我们可以找爸爸、妈妈和奶奶要点不就行了。”我说这话有底气!因为父母都是开明的人,虽然对我们平时很严厉,但我们这次干的是正事,他们肯定会支持。再说奶奶那里,我是她的心肝宝贝,定是有求必应的。

    “你办事,我放心!这个——,你懂的。”大妹装腔作势地笑着,比划着。

    “去你的!”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与大家一起捧腹大笑。

    …… ……

    有一天,我们正在捋槐叶。忽然,姐姐轻轻地“唉”了一声说:“我们几个真幸福,爸爸把卖槐叶的钱都给了我们。可王武的槐叶被他爸卖了,不仅没有得到一分钱,反而驮了一顿打。”

    在村里,像我们一般大小的孩子多。大家开始听说槐叶能卖钱,都是玩命地抢着采摘,但是后来,继续干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因为他们卖槐叶的钱,多被自己的父母截留去了。譬如我的朋友小六子和崔平几个人,仅是得到了块儿八毛的零头;当然,也有不少像王武那样,连一分钱都没有得到的人;可不管怎么说,也不至于被驮打,顶多像小六子说的那样——“叫我再去采槐叶,那心情糟糕透了,怎么也是不得劲!”为此,我不明白,也挺好奇,就问姐姐:“他,为啥驮打?”

    姐姐说:“我昨天路过王武家,听到他爸叫他去捋槐叶,但他楞是犟着不动。他爸恼了就撵他,他就跟他爸兜圈子,嘴里还叨咕:‘说不干就不干,打死也不干!谁叫你把我的槐叶卖了,连根毛都不给我!’

    “他爸骂:‘你个跳跳死的(骂人的恶毒口语),简直要翻天!老子养了你,供你吃喝;你不就搞了几天槐树叶,竟敢跟老子算账、提钱!’他们父子二人在房前屋后,你追我赶,舌枪唇战,可最终,他还是被他爸给逮着了。

    “你们知道他爸的,那身子有多魁,拎他就像拎着小鸡样。他爸将他的小衣领子一封,恶狠狠地问:‘老子最后跟你讲一遍:去搞槐叶,老子放了你;不去——,老子捶死你!’

    “我看这王武,也是犟得很,全是吃了嘴巴亏。他爸那么问他,明着就是给他个台阶下,服个软也就算了;可他偏不,反倒冲着他爸嚷:‘你打吧,打死我也不干!你——,就不是我老子!’

    “你看王武这家伙,骨头硬得很,要是过去上战场,肯定是个不怕死的英雄;就算是给鬼子逮着了,也同样地软硬不吃,不会怕那老虎凳、辣椒水的酷刑,铁定不会当叛徒!

    “你们不晓得,他爸当时气成了啥样——那脸色铁青,浑身骨头嘎嘎作响,把他驮起来就是一顿猛揍,边揍还边骂:‘我看你是黄(指脑子和心)胀之、皮子作痒,不驮打不照了!’

    “他爸狠得狠,把他打得鬼哭狼嚎地、魂渣子都给叫了出来。在场围观的人不少,大家指指点点,这个说他爸不该,那个说王武合该欠揍;直到后来打得狠了、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将他们父子二人给拉开。可他爸临了,还踹了他几脚。你们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惨得不得了,鼻子流着血,脸和嘴巴都肿了,走路一瘸一瘸的……”

    听说王武被驮打,我开始没太在意。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家家户户孩子多,条件也不好,而孩子们贪吃又贪玩,个个都是“好吃佬”“人来疯”,“淘”得很,所以驮打是常有的事。好在有一条,打与被打的都不记仇,就像老话说的样:“野雀打之到处飞,家鸡打之团团转。”“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隔夜的仇。”总之,日子该咋过,还是怎么过。

    姐姐说王武的驮打经过,让我听得如临现场,越来越紧张,心都蹦到了嗓子眼。王武与我同岁,关系铁得很;他这次驮打事出有因,我觉得不公平,甚至认为他是一位勇士或英雄!再说他爸,下手也太狠了点;然而我们,若也遇到像他那样的父亲,那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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