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宝才如狼似虎地吃的时候,窑洞外传来了哞…哞…的叫声,敏感的张二牛对李宝才说:“你听,你听,外边有牛的叫声。”两个人二话不说,立即冲出了窑洞。
当他们来到牛圈前时,那头失踪的牛犊通过栅栏门的缝隙,正在享受着牛妈妈的爱抚。那时那刻,两个人就像定住了一样,静静地看着母子俩的深情爱抚。李宝才的心里突然变得五味杂陈,是见到牛犊的欢喜,还是不忍隔断牛犊的母子亲情,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张二牛说:“这下你放心了吧?”
“是啊!但看着母子俩的相依相偎,怎么又舍得将他们隔断呢?”
说到这里,张二牛也有些伤感,每次牛犊卖走后,牛妈妈都连着好几天不吃草,也不喝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让他也觉得非常难过。
张二牛说:“牛跟人一样,总有一天要离开自己的父母,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也是,没有谁一直在妈妈的襁褓里长大,总要面对风雨,总要经受磨练。”
张二牛用手轻轻地顺着牛犊的毛捋了捋,捡起被它踩得剩了少半的缰绳,从鼻环上解下来,又换上一根新的缰绳,交到李宝才的手里,说:“牵着回去吧,好好地对待它。”
李宝才牵着牛犊刚一转身,牛圈里的老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栅栏门被它用头顶得都变了形。牛犊边走,边回头望着吼叫的牛妈妈,也不停地回应着呼唤,直到消失在薄薄的晨雾中,李宝才牵着牛犊再一次踏上了返程的路。
依然是走了整整一天才回到家,李宝才把牛犊拴在牛棚里,添上些草料,才进了家门。王梅儿的屋子里散发出昏暗的灯光,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从屋里出来了。
“谁呀?”
李宝才说:“妈,是我。”
“哦,宝才回来了?”
“是啊!”
“牛犊找到了吗?”
“找到了,还真的跑回它的家去了。”
“谢天谢地,能找回来也是天意啊!”
“水源的伤怎么样了?”
“郎中看过了,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牛犊也认生,咱家那头老牛,刚来的时候也踢过你父亲,到了后来调教得熟悉了,就不再踢人了。”
“是啊!这段时间,还是小心些,尽量不要在它后面走。”
牛犊找回来,李宝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那时候,正是秋耕的时节,买回来的牛犊没有耕过地,还不知道顺不顺当,他思索着如何来调教呢。
第二天,李宝才就着手收拾耕地的农具,好几年没有用,犁铧都生锈了,纤绳也朽得断成了几节。他一样接一样地干着,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将耕地的农具处理好。
在李家窑流传着一句谚语:“二月二,调牛儿”,就是说二月二这天,农人把已到耕龄的牛儿赶到闲地里,驾上勒,套上犁,吼上悠长高亢的牛歌进行调教。据说,二月二调的牛耕地听话,受使唤,耕起来攒劲。如果这天牛调得成功,便向别人夸耀自己的耕牛。
然而,对于李宝才来说,秋耕就是眼前最紧急的事情,那里还能等到来年二月二呢?李宝才扛着犁,母亲拉着牛犊,就连水源也跑前跑后地帮着拿些零碎的东西。
还好,牛犊已经在张二牛家就套上了鼻环,所以只要牵着走就很听话。它初学耕地,总是不走直线,左一下右一下,犁出来地也的弯弯曲曲。于是,李宝才在后面负责稳犁,母亲在前面牵着牛绳,这样一前一后,才把牛控制在中间。
经过数日调教,李宝才给牛套上套绳,试着让它独立完成任务。没想到,任由他怒吼暴打,牛硬是愣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没招了,就让母亲牵着走,牛却毫不迟疑,乖巧地往前走了。就这样,直到家里的地快翻耕完的时候,牛犊才脱开母亲的牵引。地耕完了,牛犊也变得温顺了很多,麦场上晾晒的麦捆也快干透了,一家人休息了几天后,就投入了碾场。
李宝才把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的麦场,用土一锨锨地填平,然后铺上一层薄薄的麦草,赶着牛犊拉起笨重的碌碡,一圈圈绕着麦场转,碌碡吱吱呀呀地在地上滚动,将麦场上新填的土压实压紧后,用推板把麦草推起来,扫掉场上的浮土,算是将麦场碾紧好了。
布谷鸟不分昼夜地在满山谷啼叫时,那段时间,李宝才和母亲起早贪黑,将麦捆从麦垛上取下来,一一解开麦捆,然后用木叉挑散摊开,把整个麦场覆盖均匀严实,经过太阳暴晒后,就用石碌碡碾压脱粒。
李宝才赶着牛犊拖着重重的碌碡,吱吱呀呀地一圈接一圈地碾压。母亲则跟在后面用木叉将压实的麦草抖散,保证麦穗能够脱粒得更加充分。母子俩上午碾场,下午扬场,将脱过粒的小麦分离干净,然后装进毛线编织的口袋里,水源则在一旁帮着打杂,一回儿跑回家取东西,一回儿又帮着睁口袋。从开始碾场到把所有的麦子放进仓库,整整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李宝才回家的那年,王梅儿算是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为秋耕、打麦发愁了。自家有了畜力,方便多了,想什么时候出工就什么时候出工,再也不受别人的限制了。那年,他们利利索索地将自家的活干完,还帮着三叔家干了不少活呢。
等秋耕、打麦农事活动结束后,基本上就立冬了,农村的生活正式进入了冬休季节。人们不是躲在屋子里睡大觉,就是串门子,从东家门里出来,进到西家门,打发百无聊赖的时光。然而,对于一年四季忙惯了的李宝才来说,突然闲下来总觉得不适应,他不喜欢串门子,也不喜欢睡懒觉。面对漫长的冬季,他给自己列出了一些计划,比如修整一下残垣断壁的院墙,已经塌陷的猪棚子,编几个背篓等等,正好趁着休闲的时间,赶紧把家里的活再干一干。
其实,这些都是小活,随时随地都可以干。冬季的到来,让李家窑的人最为头疼,也最受考验的是缺水吃。一到那个时候,人们就期盼着老天爷多下点雪,就可以缓解缓解吃水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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