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儿和李宝才正说着，水源喊了一声：“奶奶，你在哪？”
王梅儿回了一句：“在这儿呢。”水源寻声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你看这是谁？”王梅儿问道。
水源傻傻地站在李宝才前面，眼睛扑棱扑棱地闪烁着，就是不说话。
王梅儿在水源的头上摸了一下，说：“你这个傻孩子，连你大都不认识了？”
水源对王梅儿说：“这不是我大，我大到内蒙去了。”
李宝才楞楞地看着儿子，脸颊上流下了愧疚的泪水。他把儿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水源，我就是你大，我走的时候你还不到三岁，现在都长这么高了，我的乖儿子。”
水源将信将疑，很不情愿地躺在李宝才的怀里，挣扎了一会，从他的身上下来后，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王梅儿说：“你看看，岁月啊！水源连你都不认识了。”
“也难怪他不认识我，就连你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都有些迟疑呢。”
“是啊!你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比以前瘦了一圈。”
李宝才尽管经历了非人的生活，但在母亲面前，还是尽量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他说：“没什么，可能是最近赶路的原因，过几天就好了。”
“都顾着跟你唠叨了，你进门到现在还没有喝一口水呢。”
“妈，不着急，我在路上都喝了。”
“那怎么行呢？我得赶快给你烧壶茶去。”说完，王梅儿就走出去了。
李宝才紧跟着走了出来，又转到东面的石磨坊。他推开了石磨坊的门，里面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他摸着把窗户上遮挡的一块布子揭起来，外面的亮光才透了进来。
磨盘上也是一层厚厚的尘土，看起来好长时间都没有磨面了，不知道家里是怎么吃得。曾经挂肉的杆子上空空的，拐角的那个木头柜子也空空的。从石磨坊里出来，他又走到猪圈、牛圈，都是空空如也，连一点牲畜的粪便都没有，看来家里也没有养猪，养牛了，李宝才越看越心酸，越看越难过。
他思索着、回忆着，在离开家之前，家里的日子过得尽管也很艰难，但鸡、猪都养着，还有一头牛呢。然而，现在就是一老一小，要啥没啥，这日子都是怎么过得？想到这里，禁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他听到屋里的母亲在喊他，刚好也把家里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让他的心里非常沉重。他进了屋子，母亲已经将一大碗茶摆在了方桌上，茶碗旁边的一个碗，里面盛着一半的炒面，李宝才心里明白，这就是家里能够吃到东西了。
李宝才喝了一口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来，咸不咸苦不苦的。王梅儿说道：“这水就是这样，你喝喝就习惯了。”
为了不让母亲多心，李宝才只好说：“没关系，可能是由于我刚从外面回来，有些不大习惯，过几天就适应了。”
“我们刚开始吃这水的时候，不但觉得味道难受，还总是肚子胀，大约过了好几个月才好一些，不知道这水里含着什么东西。”
“这个真不好说。”
一边说着，王梅儿一边催促着让他往茶碗里冲点炒面，等喝上几口了再拌成干的，这样的吃法李宝才再也熟悉不过了。
李宝才按照母亲的吩咐，喝了一些炒面糊糊，又加了一些进去，搅拌成疙瘩，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虽然是一顿再简单不过的饭，但这也是他盼望已久的美食。
王梅儿突然问道：“才娃，那你在内蒙那边找到兰香他们了吗？”
李宝才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下，“找到了，他们都挺好的，开垦了好多土地，粮食多的都吃不完呢。”
王梅儿紧锁的眉头很快就展开了，“那还好！他们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现在正是农忙季节，脱不开身，我就先回家来看看，毕竟好几年都没音信了。”李宝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言，也是不想让母亲担心。
王梅儿接着说：“只要他们在那边一切平安就好，来不来也无所谓。你回来了，总算有个信儿了。”关于妻子他们的话题，对李宝才来说也极其沉重，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们，也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他赶紧岔开了话题，深怕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就麻烦了。
李宝才问道：“村上现在吃水真是个问题啊！我记得一到冬季，上庄井的水也不明不白地变少了，只有一个水井够村里人吃吗？”
“不够吃就想办法啊！到了冬季，人们就盼着多下点雪，吃融雪水。如果下雪少了，成群结队地到帽帽山里去铲雪。”
“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近处的雪层薄，且含有浮土，很快就被太阳融化了，只有帽帽山上积雪厚，再说了那里的雪也干净。村里的人还喜欢吃融雪水，不咸也不苦，跟下庄井的水一个味道。”
“那我们家是怎么去的？”
“水源还小，走不动路，我把他安顿到你二爷家，我就跟着大伙去帽帽山上背雪，大多数时候是你三叔帮着背回来一些。”
“唉！咱李家窑的吃水真是个问题啊！”
“是问题又能怎么样？保长都不主动想办法，我们这些穷光蛋有啥法子？再说了，地主家里有的是人手和牲畜，他们赶着马车到王家庄去拉水。”
“王家庄也有十几里地，那里水多吗？”
“王家庄就在寿鹿山原始森林的脚下，他们吃的都是松根水，就是山上淌下来的泉水。”
听到这里，李宝才感觉一阵激动，他在想：既然王家庄水源充足，相隔十几里地，为什么不把那里的水引过来，这样全村的人就不费那么大劲了。
但转念一想，地主们有水吃就行了，那里还能想到平民百姓呢！他感觉自己的想法就像是异想天开，跟做白日梦一样。
王梅儿说：“我们李家窑世世代代都是个缺水的村子，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也是啊！不过现在我回来了，家里吃水就不用你发愁了，要背雪就我去背好了。”
“其实，三口人也用不了多少水，背上一次也能吃个三五天，再说了我们也没有养猪，没有养鸡的。”
李宝才觉得自己回来是最好的选择，要不然奶孙俩怎么生活啊！老靠别人接济也不是长久之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