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胖胖小鱼儿
方梅朵就这样出嫁了。
她大概是这世上最没有准备的新娘。因为彼时她才刚刚来到孟家村不过半月,她与孟曾也仅仅只是在喜婆的陪同下见过三两面,孟曾甚至都没有记起她就是那个方梅朵,那个四年前与他有过短暂回忆的方梅朵。
孟曾似乎总是那样的匆忙,匆忙地与她见面,匆忙地求婚又匆忙地筹备婚事,父亲日益虚弱的身体让他变成了一个快速旋转的齿轮,他甚至已经无暇顾及这个即将嫁入孟家的女子,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又为何愿意下嫁于她。
但他知道她是漂亮的,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红云,这神态让他有几分熟悉,有几分亲切,甚至隐隐有几分不忍与犹豫。听喜娘说这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外乡女子,这或许便是她愿意匆匆出嫁的原因。但这些在父亲的重病面前都变得不重要,他告诉自己唯一重要的便是快点完成这场荒谬的婚礼,他必须赶在这女子后悔之前,赶在老孟头吐出胸口那最后一抹气息之前。
他是答应过老孟头的,他不能让老孟头失望。
结婚那天,小村里热闹得厉害。老孟头生性仗义,自从他当上村书记之后,不仅从不克扣村里的财款,还处处为村民着想,每日为村民奔波谋求福利,村里人大多都受过他的恩惠,于是自然的也都愿意为这场婚礼出一份力。
这场婚礼是这个小村子送给老孟头的一份礼物,一份既美丽又残酷的礼物。
方梅朵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大红色的盖头挡住了她眼前的视线,而耳边凌乱交杂着的婚礼音乐和村民们含糊不清的言语,则更像记忆中父亲那台破旧的收音机所发出的杂音。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脑袋里有了些许的昏沉,脚步也就轻飘了起来,若不是喜婆及时挽住了她的手,她或许会不小心摔上一脚。
“新娘子,你可得小心点咯!”喜婆打趣到:“这大喜的日子,可别把身子摔坏了,不然晚上要受罪的咯!”
村民们都听出了喜婆话语中略带情色的玩笑,氛围便一下子火热了起来,纷纷东一句西一句地开起了她的玩笑。
方梅朵低下头盯着自己同样鲜红的鞋子,这是她视线里唯一能触及的东西,她听到自己小声地问了喜婆一句:“金花姐,为什么这年头还要盖盖头,实在闷得很。”
方梅朵说完后,感到原本闹哄哄的院子里似乎有了片刻的安静,甚至连一向多嘴的喜婆都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语,于是在这突来的安静中那雄厚有力的脚步声便显得异常的清晰。
“呀!这不是新郎官吗?”喜婆大声地说了一句,随着话语的结束,人群又再次嘈杂了起来,方梅朵听到自己的心脏开始砰砰地乱跳,像是被顽童不断拍打的皮球,但那顽童似乎还不满足于单一地拍打,她感到自己的心脏正被挤压着、揉捏着,一种既兴奋又痛楚的感受便缓缓地蔓延开来了。
脚步声越加靠近,然后终于停止,在方梅朵低垂的眉眼中可以音乐看到自己的红色喜鞋前那一双同样鲜红的男士喜鞋。
这个时候方梅朵突然感到平静了下来,但她没有言语,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孟曾亦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她那双因紧张而冰凉的手放进手心。
她感到手背上传来轻微的痛感,是孟曾轻轻地掐了她一下,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做,却听到喜娘朝气蓬勃的话语:“哟!瞧我们新郎官多迫不及待啊!生怕新娘子被别人抢去,还要先做个标记呢!”
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方梅朵也笑了起来,但脑海的深处却隐约传递来一种异样的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那只正牢牢牵着自己的手、来自于自己手背上那淡淡的红印,以及脑海深处某个被埋藏起来的模糊记忆。
“拜堂拜堂啦!”村民们打趣地催促起来,方梅朵听到那因病而虚弱的老孟头发出了呻吟般微小的笑声。
大家似乎都在笑着,催促着,这时候方梅朵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要嫁人了,嫁给那个自己从幼时起便思慕的少年,那个在早晨敲响自己的房门,对自己说:“朵娃,药要趁热喝”的温暖少年。
“阿爸阿妈,我现在很幸福呢!”方梅朵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感到眼睛湿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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