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记忆中的一幕一幕,疯狂的折磨着我,与此同时,对于萧柳的思念之情,更加的不受控制了。
虽然,他害死了我的家人,但我的心中,对他却并没有什么怨恨,我明白,他是在恨我而已,恨我对不住他,恨我杀了他的家人,甚至是恨我背叛了他。
可仔细想来,我都不明白是什么,主宰着事态,一步步发展到如斯境地。
暖意融融的,细细碎碎的阳光,仿佛已经穿透了我的皮肤,到达了内心灵魂的深处,但是这世间最炽热的源泉,却依旧无法温暖我永远冰冷的身体。
萧柳,你还在恨我吗,我就真的是那样的可恶可恨吗...
晶莹剔透的银色光芒,将窗台打湿,一抹又一抹,接连不断的闪烁着...
春寒料峭,和屋中扑面而来的暖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屋内陈设,奢华至极,淡淡的药香让我不禁心中一颤,床上起伏的曲线,让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这个人面色苍白,一脸倦容,眉头紧锁,唇边还留着浅浅的棕黄色药渍,床头边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让我几乎晕厥。
“哼,姑娘,目前萧柳是死是活,可就全看你的了!”一个身着亮蓝色的长袍,眉宇间和萧柳有着几分相似,只是这个人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浮躁之气。
“我怎么样做才能救他?”我有些茫然的问着,双手紧紧的抓住衣襟,尽力掩饰着内心的汹涌之息。
“很容易。不过是让姑娘放几碗血,为我这个可怜的哥哥做药引。怎么样?”他一脸变幻莫测的神态,只是从始至终,唇边总是有一抹诡异的微笑。
“你已经继承了皇位吗?还是把萧柳残害至此,好谋反作乱?”我并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了另外一个同样也很重要的事情。
“呵呵,雁雪姑娘,这个嘛...就没有必要说与你听了。你现在要考虑的,是要不要救这个人,呵呵!”他伸出与萧柳同样修长的手指,一抹蓝金色闪过眼际,轻轻的按了按萧柳的小腹,随即又收了回来。
“好,我救他。但也请你不要再对他下毒手了。”我的话语很无力,因为势单力薄,孤立无援。
江湖草莽之力可以很强大,然而,却永远没有资格成为当权者的对手。
江湖之人最看重的是义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玩弄政治之人,却始终把利益供奉在头顶,只是有难同当,而没有同甘之意。
我再一次被皇族中人欺骗了,血白白的流了许多,远远超过了药引所需之量,而唯一欣慰的是,我又看到了萧柳那高大伟岸的身躯。
但我已经无力再靠近,那份曾经拥有的温暖与甜美。
命运的纵横交错,已经超出了我当初对于未来的美好设想,以后的漫漫长路,也许再也没有一盏辉煌的灯火了吧。
本就十分虚弱的身体,而今仿佛只是一具毫无生机的躯壳。此时,春意正浓,园中依旧是一片葱郁翠绿,与初到之时并无多大的不同。
透过敞开的木门,淡淡的银色月光洒满大地,将所有的绿色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雾色。
湛蓝色的天幕上,并没有点缀着细碎的繁星,可我的眼前却是星光漫漫,淡紫色的绣鞋,仿佛踩在了云端,软绵绵的,让我失去了力气...
春雨细如酥,润物亦无声。
大地万物,靠着春雨的滋润,勃发着盎然生机。今天有一个小宫娥送来一张纸条,依旧是笔走龙蛇,苍劲有力,萧柳看来已经痊愈了。
我终于又一次,开心地笑了,而上一次这样会心的微笑是什么时候,已经遥远到模糊了记忆。
远远地看着他,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上下翻腾,身手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矫健轻灵。
而他病好之后,脸上似乎再也难见到如阳光般的温暖的笑容了,更多的只是沉寂与淡漠,还有眉宇间那抹让人心疼的忧愁之色。
雁儿,希望可以有机会,把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不过可能还要再等待一些时日,保重身体。
这封薄得几乎没有重量的信笺,被我紧紧的贴在胸口,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打湿了米色的桌布。
当年萧柳的父亲在未成大事之时,是那样的深爱着凤儿,可是一旦功成名就,成了天下主宰,一切就全都变了样子。
而今萧柳也正和兄弟争夺着皇位,他会是一个例外吗...
天空换上了一件纯黑色的外衣,黑得不留一丝缝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下,簌簌的春风,将此刻的气氛衬托得更加诡异。
我找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一排茂盛的绿柳树下。柳叶随风摆动,在我的头上肆意的伸出双手。
屋内熹微的烛光,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光束,把阶前一小块地方,烤得有了几份温暖。
从见到那张萧柳给我的字条,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有余,生活并没有任何的波澜壮阔,而只是一汪平静的湖水。
一日三餐,普通到极点的菜肴,空荡荡而又简陋的房间,甚至连一句谈话也未曾有过。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我感到了隐隐约约的不安,仿佛已经是箭在弦上的那一刻,此时的宁静,只是为了彼时的惊涛骇浪。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将我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不远处人影绰绰,有条不紊的迅速移动着,清一色的纯黑,已经与夜融为了一体。
但每个人的右肩之上,有一个极为明显的纹饰图腾,而究竟其意义何在,则不得而知。
猛地一阵风卷过,本不该落叶的季节,却引得一阵叶舞飘落。
也许是这个诺大的皇宫,已经忽视了我的存在,也许是我在这里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又也许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到了该落幕的时刻。
红梅枝头春意浓。
城郊的美元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人们出游踏青访春,这里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其实我已经没有再留在这里的意思,只是经过梅园疏影之时,阵阵若有若无的的香气让我驻足,勾起了记忆中的馨甜四溢。
冬日的白雪只在此处做片刻的停留,绒绒的毛线球,挂在棕色修长的树枝上,与清丽的红色相映成趣。
簌簌两声清脆的叠响,是春时的福鹊落上了枝梢,惹得阵阵白雪飞落。
而这一片宁静和谐,被一阵急促而又有几分慌乱的马蹄声打破。
冰冷的玉阶仿佛是我此时唯一的倚仗,手中紧紧握住了那只玉箫,控制不住地在微微颤抖着。
脑海之中不断上演着记忆的碎片,头仿佛要炸裂开来。
眼前景象变得越发模糊,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愈加寒冷,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硕大的冰窖之中。
“雁儿,怎么不告诉我?你想让我疼死吗?求求你!雁儿,快点儿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耳边不断传来萧柳的声音。
不再是那么的冷酷决绝了,而是带着十足的悔意,又有满满的怜惜。
我一直紧绷在空气中的心,在此刻终于又稳稳地落下了。
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要回应他了,身体依旧被强烈的不适感占据着,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倒流,很疼很疼,却又无法呼喊。
“雁儿,快点儿醒过来!好不好!雁儿!别吓我...别再吓唬我了...”耳畔喃喃低语,带着无限的怜惜与温柔,一双微微颤抖的大手,拉住我无力的小手。
神智虽热是清楚的,我却难以摆脱身体上的束缚,喉咙也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
我似乎可以清楚的听到,五脏六腑不和谐的摩擦与鸣音,宛若钢刀刮骨,又仿佛是车轧磨碾。
渐渐的,四面八方似乎有无数叠白色的浪花,铺天盖地地向我席卷而来,身体上的疼痛也在一点点的变成了麻木,一点一滴的,我已经沉向了更加黑暗的深渊。
“你为什么不争取那个位置?”我微微的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问着,低下了眼眉。
杯中棕黄色的汤汁,散发着独特而浓郁的药香,缕缕白烟扑面而来。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再说了,现在我的头衔虽然只是那个定亲王,不过...大部分的政事我都要过问的。”
萧柳摇头晃脑的说着,然后坐在床边,伸出有力的双臂,将我紧紧的搂在怀中。
他的怀抱又一次变得异常温暖,温暖的让人心醉。
淡淡的紫色纱幔,弥漫着祥和与温暖的气息,而已经近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幸福,却让我一阵阵的不安涌上心头,这份美好,宛若琉璃般易碎。
“雁儿...萧柳日后若再对你不住,你可随意处置,要杀要剐,悉随尊便!”萧柳突然间扶着我的双肩,十分认真的态度说着。
深邃的瞳子里,带着浓浓的温柔与疼爱,仿佛可以将我融化的温度。
“不...我舍不得...舍不得你受苦...我宁可受...受一些罪...也不要让你...”我断断续续地说着,眼前这张绝世的脸孔渐渐有些模糊,豆大的泪滴坠落在床上,打湿了绵绵的浅黄色柔软...
“傻瓜!”萧柳并不算十分清晰的脸庞,我却看到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泛了红的眼眶,嗔怪的话语中带着疼惜与怜爱。
虽然我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几乎苦到了让我肉体心灵双重崩溃的境地,但眼前这个男人,在我的心中,仍然占据着最最珍贵的那个位置。
静箫居的空气中,四溢着松叶的清香,这是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气息。
此时大地的第一缕阳光已经渐渐显出了身影。
自从清醒以来,我几乎没有晚起过,说不出原因,只是仿佛身体很珍惜时光,不愿意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掉。
也许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总觉得这样的情况是很不好的预兆...
“姑娘,天气还凉呢,披上这件衣服吧。”身后一个小丫头柔声地说到。
她的手中是一件棕色纹金饰的披风,心,猛然间一暖。
萧柳已经上朝去了,但仿佛他的身影还紧紧的包围着我。
原本已经萧索凄凉的府邸,此时恢复了些许暖意与人气,只不过这些下人或是说所谓的下人,有些是萧柳从街上看着可怜捡回来的,有些是同僚们之间的赠送,总之,终于有了一丝丝温暖的可能。
但是,现实的改变,也无法抹去记忆中的不堪回首,而现在我能够做的,只是尽力地用眼前的水流轻轻,春意浓浓,满眼葱翠,来冲刷着那些血腥的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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